第60章 趕著投胎

春天裏, 衛平走在華微城大街。

街道兩側綠樹成蔭,樹上鳥雀啁啾,樹下攤販推著板車叫賣。

登聞雅會的熱鬧還未結束, 沒有請柬上不了華微山的修士,只能聚集在城裏。

他們穿各地服飾,說各種口音、配各式兵器。

任何一個修士, 既能修煉,總有些超出凡人, 引人注目的氣質和特點。

除了衛平。

他走姿懶散,面容平凡,衣衫破舊。你就算與他擦肩而過,也絕不會回頭看他第二眼。

他趿著草鞋,抱著破劍, 像一條遊魚逆流而行, 穿過人海, 轉入安靜的老街。

老街深處, 當鋪黑店已經關張許久。階前落花無人清掃,不時被春風卷起。

世上又少了一個能讓他坑蒙拐騙,混靈石、混功法的地方。

衛平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忽然笑起來:

“天下英雄誰敵手,求仙不如——喝杯酒!”

他仍想著英雄帖。

寫出這首詩的宋潛機, 被那兩個老家夥盯上,真是天下第一倒黴鬼。

救世?這是人幹的活嗎?

衛平幸災樂禍, 又有點失落。

仿佛那兩個老家夥當面對他說,你以為你是舉世無雙的天才, 沒了你世界沒救嗎?

你不如宋潛機。你做不到的事, 他就能做到。

浪蕩少年自言自語:“千金難買自由身, 紫雲觀、青崖書院都是沒滋沒味的地方,哪有小爺睡青樓舒服?”

話雖如此,他有錢時睡青樓點美人,沒錢時睡陰溝陪老鼠。反正哪裏他都睡得著。

少年離家,舍棄一切,跳出規矩,改名字,隱容貌。

孤身來去,像春風中的落花,深巷裏的野貓。

就算他教出一千個李二狗,替一萬個修士揚名,也不會有人認識他,他只是混幾塊靈石花花。

衛平喜歡這種生活,比他做衛真鈺時自在快樂得多。

他走出老街,又一頭紮進賭場。

賭場金碧輝煌,人頭攢動,沸反盈天。正如李二狗所言,人們正在賭宋潛機會拜誰為師。

大廳中央,高掛一副“英雄帖”臨摹版。靈石如流水湧上賭桌。

莊荷高聲吆喝:“賭書聖的,下這邊桌上。賭棋鬼的,下那邊桌上。”

衛平站在兩張桌子中間。

他還沒見到宋潛機,正好奇對方是個什麽樣的人。

但那人名聲正盛,滿身光華,又即將遠赴紫雲觀或青崖書院,被千萬人高高供養起來。

想見一面恐怕很不容易。

“難道世上只剩兩條路?”衛平忽然喊道,“沒有第三種嗎?”

難道只能遵守家族的規矩、依靠門派的力量,一個人不能走出一條路?

這個問題,從他離家開始,一直沒找到答案。

他衣著寒酸,看起來就沒錢,在賭場這種地方,自然沒人搭理他。

只有兩個人接話:“有,你還可以賭他兩個都不拜!”

“一賠十,高是很高,但傻子才買嘍!”

衛平轉頭,見這兩人穿著華微宗戒律堂的服飾,擠眉弄眼,神情興奮,比莊家還熱情投入。

“二位是?”

“在下邱大成。”

“在下徐看山。道友是新手吧?新手手壯,運氣最好。等會兒能帶我倆幾局嗎?”

兩人將他引到角落,指著一張小矮幾:“買他兩個都不拜,就下那裏。”

“我買。”衛平押了一塊靈石。

“一塊不夠下注。”桌邊荷官瞥他一眼,將靈石扔給他,像打發乞丐。

“我只有一塊。”衛平撓頭,早知道昨晚省一點。

“三塊起下,道友再找兩塊成嗎。”徐看山說,“不夠的話,隔壁有當鋪,你這低階劍還能抵十塊。”

衛平渾身翻兜找袋,四處摸索:“等等啊。”

“有了有了!”他終於拋出一個儲物袋,扔給邱、徐二人,“幫我押一筆。”

上個月替人殺人的酬金還沒花,他都忘了他還有錢。

邱大成痛快答應:“行!”

荷官掂了掂,慌忙打開,臉色忽變,聲音微顫:“一、一萬?!”

“什麽一萬?”徐看山嚇傻了,“是萬一吧!”

他只想挑個愣頭青搭話。根據常年混跡賭場的經驗,一般這種人運氣反而最好。

就像跟在宋潛機身後賭遍武試所有盤口一樣,他和邱大成最喜歡跟這種人下注。

荷官高聲道:“這二位出價一萬,買宋潛機誰都不拜!”

沸騰的賭場瞬間死寂,無數道驚奇目光射向兩人。

仿佛在看哪裏來的大傻子。

哦,是華微宗最有名的大賭鬼啊,那沒事了。

徐看山急忙擺手:“不,不是我倆!是——”

再轉頭,人山人海,下注的少年已然不見。

“他剛才有自報家門嗎?!”邱大成問。

“沒有!”徐看山心驚膽戰:“你記得他長相嗎?”

邱大成撥浪鼓搖頭:“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