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帶走 仿佛抱著一星陌生而溫暖的煙火……

二班大教室。

鳳歸背著手,老神在在地說:“沒有伴獸怎麽了?五十年前還沒有副助系呢,不要用淺薄的經驗去預估未來,榛真能做到九門功課第一,就已經比你們大多數人都要強了。”

不少同學臉色訕訕的,只有妮娜激動地直點頭。

說完,鳳歸抽出只手朝榛真招了招,“過來。”

榛真正呆著,兩三秒才回神,忙走了過去。鳳歸一直等他近了才轉身往外走,路過謝石星時隨意瞥了個眼風,謝石星便也跟了上去。

寧越溪站在原地沒動,輕輕撩了一眼幾人的背影,冷冷地抿緊嘴唇。

到教室外,鳳歸先看向榛真:“和你班主任談好了,給你放三天假,安心處理家裏的事情。”又說:“別太傷心,都瘦了,要記得按時吃飯。”

熟稔親切的語氣弄得榛真更迷茫了,他不知道說什麽,訥訥應了聲“好”。

謝石星皺了皺眉。

鳳歸是他的帶教導師,也是這次秘密任務的總指揮,與鳳歸相處越久,他越清楚這副憊懶皮囊下藏著怎樣又冷又瘋的靈魂,這種罕見的溫和,為什麽會給榛真?

鳳歸像是根本不在意謝石星怎麽想,對他懶懶地擡眼,吝嗇地吐出兩字:“去吧。”

“是。”謝石星暫時按下疑惑,有更重要的東西占據了他的心神。他偏過頭,垂下眼對身邊的少年說:“真真,我們去看爸媽。”

榛真上了謝石星的飛行車。

兩個人都很沉默。

謝石星調出終端,熟練地給榛真的飛行車設定了自動跟駛。他像終於找到了話題的開口,頓了頓,輕聲問:“你最近這一個多月放學後都要在西府街停很久,是有什麽事嗎?”

久違的、低聲下氣的關心,卻避而不談才發生過的事。

拐彎抹角地示軟,從不正面解釋,這是謝石星對他一貫的處事風格。

榛真靜靜地看著謝石星,謝石星的嘴緊閉著,幾乎抿成了直線。榛真突然便感到乏力的疲倦,他低下頭輕飄飄地說:“家裏太冷清了,不想回去。”

謝石星心裏一顫。

父母離世,榛真在意的人只剩下他,但現在也快要失去了。

“真真……”

瑪爾斯在腦域裏大吼大叫,謝石星只好把它放了出來。它蹭著榛真的小腿直搖尾巴,他沒讓榛真看見。

“任務出了意外,為了幫我,寧越溪從S級跌落到了A級,無法再駕駛艦隊了。”他冷靜地說著,像是將負心的原因合理化一些,就能減少掉一些愧疚似的。

“你受傷了嗎?”

謝石星看到榛真下意識擡頭,好像有些擔心。他狼狽地移開目光,說沒有,又轉移話題問榛真與鳳校長認識嗎,榛真搖了搖頭,說不熟,只打過幾次照面。

車裏便再次安靜下來。

謝石星只覺得壓抑,寧願榛真罵他、打他,或者大哭著讓他哄哄都是好的。可榛真性子就是那麽軟,印象中連發脾氣也不過是小貓抓撓般不痛不癢,怎麽能指望他破口大罵呢?

一直到謝家莊園,兩人都沒有再交談。

謝家父母的冰棺停在謝氏靈堂,侍奉在這兒的仆人為他們拿來了香,對著二老遺像,謝石星頭垂著,背卻繃得很直。榛真心裏生出一股可憐,也不知是為了誰。

“爸,媽,我來晚了。”謝石星說。

輪到榛真時,榛真張了張口,聲音沒出來,戛然停住。

謝石星最初沒反應過來,過了幾秒面色陡然一變,像是才明白解除婚約對榛真來說意味著什麽——意味著榛真不再是謝家人,也沒資格再叫他父母一聲爸媽。

低頭瞧著榛真沉默地上了香,眼裏似乎還有水光,謝石星手指微微發顫。

榛真則在想,沒了謝母溫柔的庇護,現在謝石星也不想管他,他應該是無家可歸了。

他以後該怎麽辦呢?

榛真想到了餐廳那位先生,也想到了紅河旅團那條招聘,覺得靠自己雖然很艱難,但也不一定就活不下去。

謝石星並不知道榛真已經抱著要離開謝家的想法,他擡手摸了摸少年柔軟的頭發,說:“真真,沒了婚約,我們也是一家人,爸媽也還是你的爸媽。”

榛真這次沒紅臉,只是一言不發地低下了頭。

少年無聲的抗拒過於刺眼,謝石星緊緊皺眉,心煩地收回了手。

出了靈堂回到謝家,鐘女士早已站在門口等著,她對謝石星露出少見的溫和笑意,說屋裏備好了少爺愛喝的果茶。

熟悉的環境使謝石星有了幾分放松,他邊走邊脫下外套,自然地遞給身邊的榛真。

榛真無意識接過,下一秒,兩人同時僵住。

鐘女士好像察覺到了些什麽,她面無表情地看了眼沒有動作的榛真,淡淡說了句“我來吧”,拿走了外套。

謝石星胸中又開始發悶,看著女管家的背影,這才想起什麽似的,轉過來低聲問榛真:“是不是零花錢不夠用了,晚點我轉些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