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二聲汪(第2/3頁)

下仆們很快散了,緣一身邊只剩下侍女和千春。他一如往常地轉過廊角,又飛快地往歇山頂看了眼。

些微的妖氣散了,但,兄長來過。

只是在犬山城,他不方便與兄長打招呼。

一是人類畏懼大妖,會造成不必要的慌亂場面,興許還會觸怒兄長;二是兄長厭惡人類,能路過此地看看他已是不錯,再“得寸進尺”的話,他的腦袋不保。

想到兄長的栗子,緣一的犬耳抖了抖。

嗯,兄長既然看見了,應該明白他是真的很忙,無法再追隨他了……

“嘩啦”輕響,明障子推開半扇。

緣一在十六夜身邊盤膝坐下,探出手,柔和的回道籠罩著她。

“母親醒過嗎?”緣一問道。

陰影中,侍女道:“姬君醒過一段時間,用了些水和藥粥。只是沒進多少,很快又睡了。”

緣一頷首,至少比起最初的遲遲不醒要好上太多。這半年來,十六夜瘦了不少,若是沒有回道的幫助,或許早在睡夢中死去了。

緣一握著十六夜的一根手指,側身蜷縮在她的榻邊。回道的光漸漸熄滅,而緣一沉沉睡去。

心算不曾累他分毫,呼吸法也總在補充他的力量。可是,使用回道對於一個七歲孩子來說,實在是太耗費精神和靈力了。治療三刻鐘,他得睡一整晚。

“母親,要活下來。”

呢喃完後,他沉沉睡去。

日暮西斜,明月升起。大地歸於沉寂,千春抱著小褥入內,輕手輕腳地給緣一蓋上。順便,她又幫十六夜掖了掖被角。

直起身,她看著沉睡的半妖母子,終是一聲嘆息。

忽而,有冷風輕起,拂過內室。

千春原以為是短冊窗沒關,誰知往後一看,著實嚇了一跳。只見紗簾翻舞處,站著一名白發金眸的俊美少年。

他身著鎧甲,肩負絨尾,額頭的弦月與臉側的妖紋明顯,神情很是冷漠。

千春好懸沒喊出聲,她活得夠久,閱歷也足夠。經過短暫的慌亂後,她看著來者的樣貌,忽而轉向了自家熟睡的少爺。

很像,卻又不同。

她記得,少爺之前追隨過他的兄長?

莫非……

千春穩住呼吸,恭敬行禮:“大人,疏忽問候。”

殺生丸攏手,淡淡道:“退下。”

沒想到蠢半妖身邊也有個聰明人,他以為他身邊只剩些沒用的雜碎。

千春一聽對方的措辭,便明白來者雖然是個妖怪,但身份絕對不一般。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退下”,是貴族才有的腔調。

即便他進女人和孩子的居室不太適宜,可這之間並沒有她指摘的余地。

惹不起。

且,對方真要對少爺和姬君不利的話,早就動手了。

“是。”千春悄無聲息地退了。

人類與他錯身而過,殺生丸沒有上前。

貴公子不入女子居室,這次破例,不過是想看看幼崽到底做了什麽能吊住他人類母親的性命。

結果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外。幼崽對鬼道的掌握與把控,正如他的心算一樣超乎尋常。

倒是沒辱沒白犬血脈,也比尋常的妖怪強上不少。只是,依舊“軟弱”。

對於欺上者,居然沒有當場格殺,反而放他們出城。是篤定他們翻不出風浪,還是純粹以為他們會改過自新,不會報復?

或許人類與妖怪的處理方式不同,但僅限人類的角度,半妖的做法也太過寬容。

幼崽終究是幼崽,天真。

不多時,殺生丸離開了。

他看得出來,那個人類女人在將死不死的邊緣徘徊。幼崽若能治好她,興許能活得久些;若是治不好,光景不過兩三年。

人類死不死與他無關,只是看幼崽那副樣子——

蜷成一團依偎在生母身邊,還握著一根手指,真是軟弱得有些可憐。

然而,這是生者必須經歷的事,一如他曾經歷了生父的死。

很快,大妖怪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際。

次日緣一醒來,發現室內留著一縷熟悉的妖氣。他微笑,眉目漸染暖意。

他的兄長真是個溫柔的人。約莫是見他睡得太熟,怕他在睡夢中被妖怪叼走,才留下妖氣的吧?

但,這做法是一如既往的霸道任性——

兄長一直告訴他要做妖怪,要用白犬的方式去生存。可輪到他自己,卻隨意闖進幼崽的地盤,還留下了氣味,明白地告訴他“我來過”。

不是說妖怪就算是親兄弟,也不會隨意跨進對方的地盤嗎?

緣一有點點懂了殺生丸的另一面——雙標。

他沉默了,覺得有點大不敬。他甩頭拋開雜念,投入新一天的安置之中。

緣一本以為包攬太多會顯得越俎代庖,甚至讓三島家主產生“他想取代她”的錯覺。可事實證明,三島家主胸懷寬廣,任是他怎麽折騰都隨了他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