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叔叔,你打算怎麽走?……

周禮又咬一口三治。

大概是因為有所思, 所以有所覺,咀嚼的時候仿佛感受到下頜上的緊繃,好像那一道被刮胡刀劃開的口再次重現。

周禮十三四歲時嘴邊開始長小胡, 那是發育的征兆, 小胡只是一些細軟的‘毛’, 顏‘色’如果加深一些, 就是難看的八字胡。

周禮很嫌棄, 翻出周卿河的剃須刀將小胡刮。

周卿河這幾年忙於工作,成天神龍見首不見尾, 周禮能見到對方的時間基本集早晨。

一米八的長方形餐桌, 父倆分別坐相距最遠的兩頭。

早餐時間除進食時偶爾發出的聲音,餐廳通常不會再有其聲響。

那一天周卿河的目光反復停留周禮臉上, 用餐即將結束時破例開口:“你現還真正長胡,等長再剃它。”

周禮一頓,半天才將最後一口包吃, 喉嚨裏回對方一個淡淡的“嗯”。

十五歲, 周禮終於長出真正的胡, 某天放學回來, 自己臥室的衛間裏發現一套嶄新的刮胡工具。

周禮自學成才,刮胡從來有手殘的時候, 這套工具質量也極好,高考結束後,周禮仍使用。

直到那天, 周卿河東窗事發。

周卿河是頭天下午被帶走的,周禮第二天早晨起床刮胡,刀片劃過下頜,不小心割出一道血痕。

周禮沖洗幹凈, 傷口處貼一張創可貼。功夫再刮胡,‘毛’發又長旺盛,之後兩個多月的時間,長出別人也許要大半年才能長出的絡腮胡。

大概的胡,也有度日如年的本事。

這個暑假確實格外漫長。

八月底,周禮北陽市見一位熟悉的律師,幾番交談結束,周禮準備離開,律師叫住,語重心長道:“我跟你爸認識這麽多年,然希望能好。你也是個聰孩,其實你很清楚這案的結局。既然你心裏清楚,那更要照顧好自己,你比我上次見你的時候瘦多,你才十八九歲,還這麽小,別把自己搭進去。”

這兩個月周禮稱過體重,照鏡的時候估計自己大概瘦十斤。

本來就不胖,這一瘦,t恤更顯寬松。

隔天八月二十九日,距大一開學還有整三天,周禮穿著寬松的黑‘色’t恤和破洞牛仔褲,背著只旅行雙肩包,前往機場返回宜清市。

天‘色’陰沉,早晨七點二十分的飛機,七點抵達機場,仍不見一絲陽光。

辦理登機手續、過安檢、候機,一切流程結束,航班晚點。

航班的乘客們不耐煩,不是議論就是質問,全場最淡定安靜的只有和一個小。

周禮坐椅上,隨意瞧著寬敞的過道對面。

小穿著米‘色’polo裙和白‘色’運鞋,紮著軟塌塌的低馬尾,腳邊是一只登機旅行箱,腿上抱著只小小的黑‘色’雙肩包,不知想什麽,她一直低垂著眼,像是望著地面瓷磚。

周禮跟著看眼地面。

機場瓷磚鋥光瓦亮,映照出一臉絡腮胡的。

七點五十分,終於能登機。

周禮坐經濟艙,位置靠近右邊機翼,看眼已經坐靠窗位的鄰居,將旅行包放到行李架,然後坐下來,手機直接關機。

周禮昨晚睡好,懶洋洋一靠,閉上眼睛準備醞釀睡意,鄰居小卻開始打電話。

“媽媽,我已經上飛機。”

“嗯,飛機晚點半個小時。”

“舅舅開車送我來的,小安安要上幼園,舅舅還要送過去。”

“知道的,等到宜清我再你打電話。我坐大巴回去,你們不用來接我。”

小語氣溫柔,但周禮還是覺得聒噪。這通電話結束,周禮以為耳邊能安靜,誰知道又有新的開始。

“小安安,舅舅呢?”

“我是溫溫姐姐,你把手機舅舅好不好?”

“那你告訴舅舅,姐姐已經上飛機。”

“好,小安安拜拜。”

這次結束,耳邊終於清靜,周禮繼續醞釀睡意。

可惜過大半天,飛機還起飛,機艙內逐漸嘈雜。

周禮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一點睡意就這麽散,睜開眼睛,看見艙內乘客躁不滿,而旁邊那位好像叫“溫溫”的小,依舊像候機時那樣,抱著小小的黑‘色’雙肩包,安安靜靜像沉浸自己的世界。

幹坐到九點多,已經有乘客扯著嗓罵臟話,機艙門終於打開,空乘人員安撫大家先返回航站樓,航班再次延誤。

——“必須要討個法!一開始延誤半個小時,後來又讓我們飛機上傻坐一個多小時,耍著人玩呢?!個法絕對不行!”

——“讓們賠錢!”

——“賠不的吧,我記得要延誤四個小時以上才有的賠錢。”

——“媽的誰稀罕這點破錢,老要的是時間!們人都哪去,啊?!工作人員呢,我滾出來,信不信我把你們機場砸!”

最後一位戴著金項鏈的暴躁年男人站那裏,臉紅筋漲,唾沫四濺,源源不斷的怒罵聲回‘蕩’航站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