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石出(第3/5頁)

當時二房和庶出的三房、四房,都還住在國公府裏,各房後院有月亮門相連,平時不太走動,但都是相通相連的。

瘸女進二房的時間不長,只能認清二房的人,但國公府那麽大,她再認不清楚更多。

她把這話說了,眾人驚訝沉默,祠堂一時無話。

她卻突然哭了起來。

她知道自己該死,明知道婆子比小姐重的多,但不敢違抗小姐命令。

淑悅彼時是二老爺心頭的寶,整個國公府除了淑賢大小姐,就是淑悅二小姐最受寵,她老子娘使錢送她進來之前便說,一定要得了淑悅小姐的歡心。

她不敢與小姐對著來,所以還是讓小姐去坐了那秋千。

甚至後來樹枝發出了奇怪的聲音,她也沒能勸阻小姐下來。

但這些也都罷了,可在小姐當晚抽搐而去之後,朱夫人發了瘋地盯住了魏姨娘,說是魏姨娘做法事害了她女兒。

瘸女怎麽都想不到事情會鬧到這個地步。

可她若是這時,再把事情的原委說出來,豈不是在朱夫人盛怒之時,攬下罪責?!

那她就不是被打斷腿這麽簡單了,她會被朱夫人生生杖斃!

瘸女捂住了這個秘密。

然而過了沒幾日,魏姨娘死了,朱夫人也死了。

她驚恐不已。這秘密再也說不出來了。

在場眾人皆震驚,連詹司松都一時說不出話。

祠堂靜得如同凝滯。

瘸女把話說了,反而從胸中吐出一大口濁氣。

她因為守著這等血流成河的秘密,一度精神失常,被莊子上的人當作瘋子攆了出去,後來被寺廟裏的和尚收留,每日跟著和尚念經,才稍有一點安心。

她以為,這件事會被她帶進墳墓,沒想到五爺和韓姨娘來了普壇寺,韓姨娘生下了五爺的孩子。

她心裏愧疚,只覺是自己害死了魏姨娘,便時常去韓姨娘坐月子的院子外面念經,為暮哥兒祈福。

但二房的田莊起了火,那火險些要了詹司松的命,又把這一切都燒穿,五爺在一眾反對聲中下令徹查,瘸女再也守不住秘密了,才被查了出來。

她都說了,詹司松恍惚著不肯相信。

“你莫不是這位國公爺找來的托吧?再者,你怎麽確定婆子不是那魏姨娘找來的人?!”

他不肯信,五爺看了過去。

五爺還沒開口,瘸女便朝著他砰砰叩頭。

“七爺,奴婢沒有一句假話!那些婆子面生的很,根本不是二房的人!”

但魏姨娘若是想要弄斷樹枝,大可以選在做法的時候。

或者偷偷讓自己手下的婆子過去,旁人家的婆子怎麽會比自家的婆子更可靠?

但瘸女看到的確實不是二房的婆子。

她還道,“那幾個婆子被我呵斥,就是從月亮門方向跑走的……”

她說完,又開始砰砰叩頭,反反復復念著奴婢有罪。

“是我害了淑悅小姐,是我害了魏姨娘,是我害了夫人……都是我的罪,都是我的罪啊,殺了我吧!”

滿堂皆驚。

事情就這麽水落石出。

這不是一個完全的巧合,但也僅限於是婆子玩樂、丫鬟失責。

可不管怎樣,都同魏姨娘無關。

詹司松神情恍惚,他再不願相信,也知道瘸女沒有說謊。

而魏姨娘,的的確確,與此事無關……

他沒說話,五爺在高闊祠堂的回聲裏,半仰著頭閉起了眼睛。

安大老爺見這瘸女開始顛三倒四地說話,有了要犯瘋的征兆,就讓人把她帶了下去。

瘸女離開,眾人漸漸緩過了神來。

老夫人念了一句佛語,“陰差陽錯,鑄成大錯。”

坐在她下首的詹淑賢,在這話裏,垂頭喝了口茶。

一樁二十年前的舊事,誰都以為說不清了,可又突然被揭開。

莫說旁人,連詹五爺自己,從前都不會想到,竟還有這樣一天……

安大老爺替此事做了了結。

“淑悅之死,確與魏姨娘無關,其他種種,皆是命。”

五爺攥緊了手。

背了二十年的汙糟名聲,魏姨娘終在這一日,沉冤得雪了。

……

祠堂裏有清涼的風在闖蕩,人慢慢散去,最後只剩下五爺,與尚未從事實裏緩過神來的詹司松。

半晌,外面有鳥雀長鳴著從天空掠過,詹司松才回了神。

他垂著頭,緩緩起身,向外走去。

卻被人叫住了。

他仍舊沒有轉頭,也不想與那與他恩怨糾葛半輩子的同父異母的兄長,面對面。

亦或者,在今日之後,他無法再與他面對面。

他嗓音壓著,“國公爺想說什麽?”

他想讓他,替母親朱夫人,給魏姨娘道歉嗎?

詹司松手下攥著,他不知道自己開不開得了這個口。

可負手立在高闊祠堂裏的定國公詹五爺,只淡淡說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