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第2/4頁)

真正的威脅,還在積石關中。

那裏面還有數千騎。

若是依托關隘做防守,哪怕十倍之敵,也無法破關。

但,這只是對普通戰力而言。

蘇大為身為一品大能,想走就走,想戰則戰。

再多普通兵馬,也不可能將他攔住。

甚至他若願意,完全可以造成大量殺傷,將積石關毀去。

但,那樣一來,蕭嗣業,還有許多唐軍士卒,將會慘死。

過去既為同僚,又是軍中袍澤,哪怕蘇大為身為一品異人,也很難毫無顧忌的出手。

除非對方苦苦相逼。

不得已而為之。

“蕭將軍,你們真要攔我?”

蘇大為的聲音拔高數分。

積石關下,寒風蕭瑟。

雨水雖停,但寒意不減。

“阿彌,我不知道你究竟是為了什麽。”

蕭嗣業緩緩摘下自己的頭盔。

這個花甲老人,滿頭銀發,隨風飛舞。

額頭上充滿汗水。

他露出疲憊且痛心之色。

“你有大好前程,在長安洛陽還有那麽多親友,陛下信任你,武後依仗你,太子親近你,如此大好前景,你為何……為何要拋下責任,違逆聖人?

老夫真的是不明白啊!

你說要救回妻子,如今你已經辦到了。

聽老夫一句勸,這便回轉洛陽,向陛下認個錯。

一切,都還有轉寰的余地。”

蕭嗣業這番話,可說是語重心長,苦口婆心了。

他不忍,看到一個冉冉升起的大唐將星,就此夭折。

更不忍看著自己器重的後輩,大唐的名將,與大唐決裂。

那是大唐的損失,何嘗不是蘇大為的損失?

同樣也是他蕭家的損失。

他原本,對蘇大為是寄予厚望的啊。

因此讓嫡子蕭規與蘇大為親近。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只需要按部就班,哪怕他蕭嗣業百年之後,也可以瞑目了。

但誰知,誰知這個最被看好的後輩。

被他視為柱石的大唐名將,居然如此任性妄為。

事情鬧到現在這個地步。

這消息早就捂不住了。

各地胡人,曾被蘇大為親手征服的那些部族、突厥人、百濟、甚至吐蕃,都有暗流在湧動了。

阿彌,你怎可做出如此不智之事!

怎可做讓親者痛仇者快之事?

可知多少兵卒,視你為榜樣,視你為軍中之神!

可知多少胡人,畏懼你如天神,視你為不可戰勝的神明!

你這一走,天傾地覆!

多少大唐好兒郎,為了平息局面,又得奔赴戰場。

埋骨它鄉!

又有多少親族兄弟,會被你連累……

做人,怎可如此自私?

你自是一品大能,仗著修為可以橫行無忌,追尋自由。

可人生天地間,總有一些東西值得得你牽掛。

總有些恩情,是你羈絆。

有了羈絆,又何談自由?

你又不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又不是無父無母無親。

怎可做那無君無父之事!

蕭嗣業嘴唇哆嗦著。

有太多深沉感情,數十年閱歷經歷,在他的眼中醞釀,濃烈如酒。

不吐不快。

最終,只化為一聲長長的嘆息。

那痛惜眼神,足以將頑石融化。

但蘇大為,只是握著聶蘇的手,執著道:“蕭老,我不想與你們為敵,莫要逼我。”

蕭嗣業臉上露出一抹濃濃的失望。

他擡起右手。

蘇大為眉頭微皺,身上殺意揚起。

“你們真要與我動手?”

話音才出,卻見蕭嗣業身邊二將,也如蕭嗣業一般將頭盔和覆面摘下。

左邊一員大將,虎背熊腰,乃是大唐程務挺。

程務挺乃是東夷都護名將程名振之子。

也是蘇大為舊相識。

曾在征吐蕃之戰,在蘇大為麾下聽用。

現為衛中郎將,檢果醬豐州都督。

只是不想,此刻居然也隨蕭嗣業來到積石峽。

右邊那將,身形不如程務挺雄壯。

但是鐵骨錚錚。

面具下膚色黝黑。

雙眸精芒似電。

臉頰棱角分明。

雙眉如刀。

正是大唐名將薛禮,薛仁貴。

他與蘇大為知交多年,既是軍中袍澤,又是兄弟。

早在萬年宮大水時,還一同救出李治與武媚娘。

此時再見,居然在這種場合,不由不讓人唏噓。

“仁貴你……你不是奉旨去西域了?”

蘇大為神色微變。

他看到,從薛仁貴開始,那身後的數百唐騎,依次摘下頭盔、面具。

露出一張張熟悉的面龐。

玄甲精騎與面具代表著大唐之榮耀。

摘下面具,則是個人之本來。

他們,全都是蘇大為曾經的袍澤,麾下兒郎,軍中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