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佛道(第2/5頁)

但這場暗鬥,終究是無功而返。

蘇大為不愧是軍旅出身。

手下那些異人身手高明。

想活捉到並不容易。

嚴守鏡遲疑了一下道:“右相,如果沒有旁的事,我先告退。”

李敬玄微微頷首,就在此時,忽見一人快步跑入堂內,向著右相單膝跪下,叉手道:“阿郎,人抓到了。”

嗯?

堂中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投過去。

抓到了?

棋局絞殺到此刻,終於要屠殺蘇大為的“勢”了嗎?

……

“阿博,你說我最大的優勢是什麽?”

茶香中,蘇大為的聲音依舊是那麽平靜,從容不迫。

這一點,令李博十分佩服。

他自問自己不是沒經歷過大場面的人。

無論是年輕時在西域闖蕩,還是當年跟著蘇大為去巴顏喀拉山,攀上聖峰,被吐蕃兵包圍。

又或者這些年跟隨蘇大為在長安,在軍中閱歷。

哪一件都不簡單。

磨煉至此,他自覺自己的心境遠勝常人。

雖不至於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但至少也算是有靜氣,可以面如平湖。

可是涉及到蘇大為,涉及到自身的事。

特別在當下長安這種復雜的局勢下,他依舊關心則亂,有些進退失踞之感。

“阿郎你的優勢,莫非是軍中歷練,在軍中的人脈?”

李博想了想道。

以他所見,蘇大為在軍中羽翼已豐,就算是聖人和武後,都要仰仗。

再過些年,蘇大為的威名更盛。

新帝登基,將成為國之柱石。

全大唐,全天下,何人不識君?

這一切,皆因為蘇大為“有用”。

大唐的一切,是建立在軍功上的。

蘇大為有名將的實力,有赫赫軍功。

誰都要敬他三分。

這話出來,他自認為是極妥帖的了。

誰知蘇大為卻微微搖頭:“不對。”

李博眉頭微皺,一雙褐中帶灰的眸子,費解看向蘇大為。

“願聞其詳。”

“這次回長安前,我也曾想以軍功為護身符。”蘇大為概然道:“實際上,從征遼東以來,我就一直有這個念頭,只要我的功勞夠大,那麽就誰也動不了我。”

“這不對嗎?”李博越發疑惑。

“對,但不全對。”

蘇大為輕輕喝口茶:“就像這次我回長安,馬上就被卷入朝廷遷都的風波中,當夜就有人沖入宮禁,犯謀逆大罪,而更可怕的是,其中許多人,與我有關。”

李博沉思片刻:“但陛下和武後並不相信,也不會以此治罪。”

蘇大為搖頭道:“有些事,事實真那麽重要嗎?我看未必。”

屋內靜到極點,只有李博變得粗重的呼吸。

“設局之人,目地自然是武後,但何嘗不是聖人,現在從結果看,自然只是虛驚一場,可若真的被他們得手呢?”

蘇大為臉龐擡起,看向李博。

他的雙眼,仿佛有一種看透人心的力量。

李博先是一怔,接著大汗淋漓。

若當夜聖人真的有個三長兩短,那會如何?

大唐群龍無首。

武後不足以掌控朝局,甚至有可能被人順手一起除掉。

而那時,太子李弘按流程,將會被大臣輔佐登基。

但,李弘畢竟年幼,是否真能掌控朝廷?

朝中那麽元老功臣,門閥、高門,連聖人與武後聯手彈壓尚且有些不足。

年幼的太子,又如何能穩住局面?

真到那時,一個不好,就會重現南北朝的局面。

分崩離析,或者權臣篡位,都不是不可能的。

到那時,唯一能助武後和太子穩定局面的,只有蘇大為一人。

李勣年老,半只腳踏進棺材了。

蕭嗣業因為出身江南氏族,其實不被陛下和武後深信。

而且也是黃土快埋脖子的人了。

太宗時的名將武臣,死的死,老的老,環顧長安,能鎮住局面的,可能真沒有誰比蘇大為更合適。

但,因為私闖宮禁者有蘇大為昔日麾下隴右老兵。

蘇大為難以洗涮自己的嫌疑,很可能在大亂之初,就被人彈劾治罪,甚至以罪夷九族,至不濟也是個判流放千裏。

一想到這一切,李博渾身汗毛倒豎。

只覺自己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圈。

當時不覺得如何,直至此時,方才透過蘇大為的視角,看到此事的陰險與可怕。

難怪武後和聖人在事後大肆封賞阿郎。

並且向滿朝文武認定,兵部尚書只有蘇大為可當。

想必也是看到了其中的兇險。

政爭,從來便是你死我活的。

便如昔年“玄武門”之變。

“布局之人,好毒的手段,好深的心機。”李博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