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渡盡劫波(第2/4頁)
“呵呵,我若說是緣份,你信嗎?”
青衣老者輕提衣袖,向戴鬥笠的老者看過來。
“老道聽聞,你家中出了好大的事,特地來探望。”
“你有這麽好心?”
“老道能有什麽壞心眼呢?咱們也算不打不相識,這麽多年下來,總有些香火情。”
隨著他的話,這才讓人看清,青衣老者身上穿的原來是一身道袍。
李唐認李老君為祖,以道教為國教,時人多有喜歡穿道袍的。
還有些自詡隱士高人的,喜歡在家中煉丹,或者避居山中,多以煉丹道袍做常服。
眼前的老者也在此列。
身上青色道袍,頭頂子午玉冠。
一張臉明明看著很是蒼老,但細看他的皮膚,又好似嬰兒般光滑。
白須之上,唇色紅潤,牙齒堅固。
一雙眼睛熠熠如星辰。
“我現在已經不管那些事了,你找我,怕是找錯人了。”
“呵呵,今日不談公事。”
老道撫著頷下白須,兩眼笑眯眯的道:“聽說老友要離開長安,老道特來送你一程。”
說著,他上下打量一番戴鬥笠的老人:“不過看你這樣子,似乎不急著走?”
“走,也要等個風調雨順的時候,馬上要下雨了,你看不見?”
戴鬥笠的老人指了指天:“走了,咱們不是朋友,見多了會折壽。”
“你這格局小了,你我二人鬥了數十年,百年修得同船渡,你我這是緣份。”
“免了。”
鬥笠老翁冷笑一聲,擡步便走。
老道撫著須,見對方轉了方向繞開自己。
“家裏的事,真的不管了嗎?這不像你。”
“不是說不談公事?”
“呵呵,一時情不自禁……對了,我聽聞昨夜,你家那些親戚,皆認蘇大為為首,這事你可知曉?”
鬥笠老翁哼了一聲,也不知是清楚,還是不清楚。
“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蘇大為的事,你自去問他。”
老翁的步子看起來不大,但是速度極快。
邁出三兩步,人已消失在坊中。
“走這麽急做甚。”
老道撫著須,兩眼微眯,沉吟了半天,擡頭看了看天色。
“真要下雨了。”
……
室內的空氣幾乎凝固。
蘇大為的瞳子收縮如針,定在魏三郎身上。
他一個字也沒說,可是眼睛裏透出強烈的疑惑,意外。
魏三郎你在和我開玩笑?
是誰殺了我?
而我又殺了誰?
是我殺了我!
我特麽讓你們行刺李治,然後我自己來背鍋。
這沒三十年的腦血栓,也做不出這種腦殘事。
無數念頭在蘇大為腦中跌宕起伏。
他清楚,這室內的一切對話,都會被書筆吏給記錄上。
而且,恐怕不止是書筆吏,還會有些別的眼睛,關注著這場審問。
如此敏感的事,哪有什麽不透風的墻。
盡管如此,蘇大為的表情依然不變,甚至身體的坐姿都沒有任何的改變,只是輕輕“哦”了一聲。
這一聲的意思,可以是我知道了。
也可以是,我不認同。
更可以是,你說的我不滿意。
無論是哪一種,魏三郎的表情,都顯得比蘇大為更加迷惘。
“我不知總管為何要下這樣的命令,但我們這幫兄弟,都為總管赴死。”
這身臟水是洗不掉了是麽?
蘇大為在心中吐槽。
這幸虧是自己在審魏三郎。
若是換了別人,就憑這幾句話,他蘇大為夢想的安寧生活,只怕要天翻地覆,毀於一旦。
還好此事是太子在查。
也幸虧太子信任自己,將這事交到自己手上。
但是轉念一想,太子是真的不知,還是有意把魏三郎交給自己審,向自己示好?
心中搖頭,將這個念頭壓下。
李賢或許會這麽做,但是以李弘的為人,應該不屑於用這種做法。
李弘身為太子,做事堂堂正正,行的都是陽謀。
他不需要用這些小手段。
回到眼前的事上來。
以魏三郎的性情為人,不可能陰謀構陷自己。
那麽,魏三郎是被人蒙蔽了,或者有人假借自己的名義騙了這些隴右老兵?
不論是哪種,幕後之人都用心歹毒。
“三郎,你說是我讓你做的?”
蘇大為將茶杯推向魏三郎:“你先起來,陪我飲茶。”
“總管……有何不妥嗎?”
魏三郎只是率直勇毅,並非蠢人,見蘇大為的說話神色語氣,沒有異常,似十分平淡。
可這平淡下,卻蘊藏著一種力量。
作為追隨蘇大為擊吐蕃的老兵,他太熟悉這種狀態了。
心有驚雷,而面如平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