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終於邁出了那一步

有那麽一瞬間,蘇大為有一種錯覺,仿佛還在倭國的九州。

在戰事後,在繁忙的事務告一段落後,仰望著漆黑的夜幕,想起了許多。

想起在長安時,想起跟李大勇和李客師相識的一幕幕,還想起跟著蘇定方踏入草原,決戰突厥。

太多的回憶在心裏,總在夜深人靜時,不自覺得翻起。

就如沉靜的湖水,每到夜裏,會湧起無數細小的氣泡。

這個思緒無法控制。

不但想起以前的事,還想起以前的人。

當然,想得最多的,還是聶蘇。

對聶蘇,他的內心有一些復雜。

作為一個正常的男人,他重生在大唐這麽久了,當然也發現了自己的一些不正常。

並非是因為體內可能寄宿著詭異騰根之瞳。

也不是自己身為異人,與常人的力量區別。

而是作為一個正常的男性,理應會有對異性的渴望。

從很早的時候,蘇大為就發現,自己對異性,似乎沒有特別的想法。

這不對。

無論從哪方面,他確定自己都是直男一枚。

之前還可以說是環境沒有安穩,或者專注於異人修煉。

但是到了現在,這麽久了,不可能一點都不想吧?

仔細回想,似乎真的沒有太想。

沒有太想的意思,其實還是有想。

不過一般的女子,引不起他的興趣。

到目前為止,也就是對武媚娘有好感,然後,便是對聶蘇。

聶蘇屬於天天見時不覺得,可一旦不見,就特別想念。

過去,他以為自己這純粹是對親人的想念。

直到被聶蘇主動表白。

後來又被身邊的安文生,被高大龍問起。

蘇大為才發覺,自己以為是純粹的親情,其實並不是。

倆人本來就沒有血緣關系,記掛對方,算是親情嗎?

若算,那也是在血緣以外的情感。

友情以上,戀人未滿?

手足無措。

蘇大為真有一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縱然兩世為人,在感情上,他依舊覺得自己幼稚得可笑。

雖然他現在已經是大唐百濟熊津都督,屬於方面大員。

可以鎮定的發動滅國之戰,但在對待感情上,依舊生澀得如同小學生。

他將聶蘇留在百濟,自己跑來倭國九州。

正像高大龍說的,未償沒有躲著聶蘇的意思。

不是不喜歡。

只是……

他想弄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對聶蘇,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感。

白天用繁忙的戰事,政事去填充自己,可以暫時忘記這些。

可一到夜裏,特別是深夜。

各種思緒便如野草一樣瘋長。

記得在長安,玄奘法師曾說過,修煉便是要駕馭心猿意馬。

但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深夜裏。

蘇大為發現自己的努力失敗了。

對聶蘇的思念如潮水,總是一次又一次襲卷而來。

他睡不著的時候,提筆寫過很多,有些是一時的感慨。

更多的是聶蘇的名字,還有想對聶蘇說的話。

每次寫的時候很痛快,寫完後,他又覺得有些羞愧難當。

畢竟對著是自己叫妹妹的人。

這種情感,是真實的嗎?

該怎麽和阿娘說。

身邊人會怎麽看自己和聶蘇。

聶蘇是真的喜歡自己嗎?

她會不會只是因為年紀小,錯把對親人的依戀,當做男女的喜歡。

紙上得來終覺淺,覺知此事要躬親。

在看別人的事時,蘇大為都覺得很輕松。

甚至還熱心幫著高大龍和高大虎推薦媒婆,介紹親事。

可輪到他自己的感情問題,完全不是這麽回事。

混亂而忙碌的征倭之戰,告一段落,他終於回到了百濟。

也見到了聶蘇。

在歡迎儀式上,他見到聶蘇時,心裏仿佛有千言萬語。

可在那樣的環境下,還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不知該如何對聶蘇開口。

不知如何去真的捅破這層紙。

不,那不是捅破紙的問題,那是要將舊有的關系摧毀,建立一種全新的,更親密的連結。

他還沒想好該怎麽做。

然後,這一切便突然發生了。

聶蘇手裏的信,他當然認識。

上面每一個字都認識。

是他在某個夜裏,想念聶蘇時寫下的。

可問題是,這東西是自己在倭國北九州夜裏寫的。

他明明記得,當時自己寫了很多,但是全都揉碎了。

一件也沒有留。

聶蘇手裏這張是怎麽回事?

只有一個可能,高大龍或者安文生自做主張。

只有這兩人能接近自己的東西,才有機會做這種事。

媽蛋的,惡賊!

你們就不能不要給我玩這種“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