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召見

兵書是不可能傳的,打死都不能。

若蘇定方真想傳兵法給蘇慶節,早就傳了,又怎麽會輪到蘇大為在這裏面多事。

之所以寧可傳裴行儉和蘇大為,都不教給自己親兒子,其中的心態蘇大為也能猜到一些。

很簡單,兵者,詭道也。

兵兇戰危,死生之大事,不可不慎。

蘇慶節其實不錯,但他還缺乏一點歷練,蘇定方的“侵略如火”他是學到了,學得太好了,性烈如火,脾氣上來什麽都聽不進,誰也拉不住。

這幾年在不良人的位置上歷練打磨,倒比之前收斂了許多。

原來的他,為了阿姊蘇慶芳能跟蘇大為當街撕殺,不惜暴露異人能力以及白頭,真個是天不怕地不怕。

正因為這種個性,蘇慶節便學不了蘇定方的兵法。

知子莫若父。

蘇定方清楚,以蘇慶節之能,做一將有余,但為帥則不足。

若是沒學自己的兵法還好,萬一學了自恃過高,那才是滅族之禍。

戰國時秦趙長平之戰,馬服君趙奢之子趙括,緊急被趙王提拔為帥,替換老將廉頗。

結果一戰之下,敗於秦之戰神白起,趙亡三十萬人。

趙括自己也在突圍時被秦軍亂箭射死,可謂慘烈。

根源就是趙奢生前將兵法毫無保留的傳給趙括,卻沒有考察趙括實際用兵的悟性。

戰陣間,千頭萬緒,照搬兵書理論是沒用的。

一個決策錯誤,便是萬劫不復。

多少將星,在戰陣中隕落。

蘇定方,自然不願意蘇慶節走上這條路。

自己的兒子,非是學兵法之才,太過梗直性烈。

這是蘇定方的遺憾,也是慶幸。

至於蘇大為……

這小子運氣好到逆天了,憑那麽點人,硬是在金山腳下打出一個唐軍的前進基地來。

還與突厥人的狼騎打得有聲有色。

這就不光是能力,膽識,還有相當強的運氣成份。

運氣,也是考察能否成為名將的重要一點。

若運氣不好,再驚才絕艷,中途夭折的,也都走不到成長為名將的那一刻。

而在蘇大為身上,蘇定方看到了一切具備的條件。

一個人的才情、膽色,眼光見識,這一切都可以歷練,都可以打磨,哪怕大器晚成都可以。

但,只有運氣這種東西,是玄之又玄,無服捉摸。

若發現一個運氣逆天的人才,任誰都會青眼有佳,加倍栽培,直到這棵幼苗,長成帝國參天大樹的那一刻。

正如漢武帝手下的衛霍和李廣。

有道是馮唐易老,李廣難封。

之前漢武帝下令征匈奴,李廣次次打仗,不是被俘,就是迷路,跟隨他的將士常常死散,只有他一個人逃出來。

而霍去病一出來,第一次亮相便深入匈奴人後方,打出個驚天戰績來。

被龍心大悅的漢武帝封了個冠軍侯。

此後霍去病每征匈奴,總能找到匈奴人的主力,把人家王爺貴族一鍋端,簡直是人形自走GPS。

這種逆天的運氣,哪裏去說理去?

運氣,玄之玄的命運,這東西有時候比實力更重要。

蘇定方斟酌了許久,認定蘇大為是有大氣運之人。

所以他寧可將兵法,傳給蘇大為,也絕不會傳與蘇慶節。

當然,這其中的細節,關系到這種唯心的氣運一說,便是蘇定方心中的秘密,不足外人道也。

從蘇府出來,看著日已近午,蘇大為摸摸肚皮,就在路邊攤要了份胡麻餅,點了份羊雜湯吃了起來。

味道也還湊合,沒有東胡同那家地道。

一邊吃,他心裏一邊想著案情的事。

別的事,現在都不如案情緊張重要,得想想辦法。

如果只能靠著明天燈坊和倭人的交易,未免太被動了,萬一真沒查到線索。

這案子該怎麽辦?

總不能讓崔六郎和周揚看笑話吧?

自己第一天裝逼裝大了,如果不盡快破案,那如何收場?

豈不是威信盡失。

蘇大為出神的想著,嘴裏雖然在嚼著胡麻餅,卻食不知味。

要不……

實在不行,自己再試著潛入東瀛會館看看?

不過對於能有多大發現,也不用抱太大希望。

這些倭人十分謹慎,多半不會露出馬腳。

蘇大為擡頭看天,忽然想到,自己是否遺漏了什麽。

倭人細作在大唐活動的目地,一直以來,自己都沒有仔細去想過。

按說,遼東半島上高句麗、百濟和新羅,因為離大唐近,歷史上高句麗被大隋和大唐都征討過,所以派細作入大唐,可以理解。

半島與大唐接壤,隨時需要知道大唐的動向,好及時調整策略。

可倭人這麽積極的入唐,派那些細作來,圖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