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萬年宮事件(中)

薛仁貴名禮,字仁貴,以字行於世。

他生於隋煬帝大業九年,出身於河東薛氏南祖房,是南北朝時期劉宋、北魏名將薛安都的後代。

其曾祖父薛榮、祖父薛衍、父親薛軌,相繼在北魏、北周、隋朝任官。

薛家因薛軌早逝而家道中落。

薛仁貴少年時家境貧寒、地位卑微,以種田為業。

他準備遷葬先輩的墳墓,其妻柳氏說:“有出眾的才幹,要等到機遇才能發揮。如今皇帝親征遼東,招募驍勇的將領,這是難得的時機,您何不爭取立功揚名?富貴之後回家,再遷葬也不算遲。”

薛仁貴應允,於是去見將軍張士貴應征,自此步入軍旅。

蘇大為腦海中閃過關於薛仁貴的出身背景。

自從上次在玄武門見過薛仁貴後,他就對對方十分有興趣,曾專門去了解過薛仁貴的事跡。

“遼東啊……”

被蘇慶節和尉遲寶琳提起,薛仁貴的臉上閃過回憶之色。

沉默了片刻,他開口道:“貞觀十九年三月,在遼東安地戰場上,郎將劉君邛被高句麗軍團團圍困,無法脫身。

當時我單槍匹馬,直取高句麗一將領人頭,將其首級懸掛於馬上。

此舉挫動高句麗軍銳氣,順利救下劉君邛。

六月,我軍至安市城,高句麗莫離支淵蓋蘇文遣將高延壽、高惠真率大軍二十五萬依山駐紮,以抗拒我軍。

太宗視察地形後,命諸將率軍分頭進擊。

是時,我手持戟槍,腰挎雙弓,大呼沖陣,浴血拚殺在陣前……

此戰,高句麗軍大敗,被斬首兩萬余級。

駐蹕山大戰後,高句麗舉國震驚,後黃城、銀城等地軍民皆棄城而逃,數百裏內斷絕人煙。”

薛禮語氣平淡的說著。

但是蘇大為敏銳的看到,說這些話的時候,薛禮的手指竟有些微微顫抖。

可見盡管已經隔了多年,他仍然無法完全掩藏內心的激動。

蘇大為甚至可以從他刻意平淡的語氣裏,察覺到一抹淡淡的驕傲。

那一定是薛仁貴人生最高光的時刻。

“安市城之戰後,回師途中,太宗親撫我的背,對我說: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不高興於得到遼東,高興得到一員驍將,回長安後,提拔我為右領軍中郎將,鎮守宮城玄武門。”

說到這裏,薛禮似乎從回憶中清醒過來,他苦澀一笑:“本以為還有機會隨太宗討伐遼東,不想,那居然是最後一次,一轉眼,已經十年過去了。”

他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這雙手,也已經很多年沒有提起刀槍上戰場了。”

說完這些,他長嘆一口氣,搖搖頭站起來,似乎失去了談話的興趣:“你們問我高句麗,我只有一句,遼東之地,埋骨我無數袍澤,有生之年,恨不能再赴遼東,完成太宗未竟之願。”

“薛將軍……”

蘇慶節察覺到對方情緒不太對,張口想說點什麽。

卻見薛禮抱拳向眾人一禮道:“公務在身,我先去休整一番,有機會再聊吧。”

“薛將軍請。”

蘇大為、尉遲寶琳和蘇慶節都站起身,向對方拱手做禮。

不管怎麽說,對於親上戰場,一刀一槍拚殺回來的將士,大家都有發自內心的尊重。

隋末的亂世相去不遠。

若不是這些男兒浴血奮戰,替大唐殺出個太平來,哪有這幾年的好日子。

“可惜了薛萬徹。”

尉遲寶琳幽幽的說了一句。

辭別了蘇慶節和尉遲寶琳後,蘇大為並沒有急著回自己的駐地休息,而是繞著天台山上下查看起來。

每到一地,首先摸清楚地形地貌,這是他的習慣。

說來,這還是跟玄奘法師和行者平日裏聊天,聽他們說起西行之事,得到的收獲。

當年玄奘西行,若不是有行者這個懂行的,每到一處踩好地形,摸清楚環境,玄奘法師還真不知能不能活著回長安。

“蘇帥。”

道旁聽到一聲喊,蘇大為轉頭看去,看到南九郎和大白熊沈元從小道旁的林子裏探出頭。

蘇大為做了個手勢,他們便走出來。

這次隨駕出來,亦有著護衛之責,蘇大為自然不是自己一個人,而是召集了些得力人手。

除了沈元和南九郎,還有些人都零散分布在各處,相當於“暗哨”。

剩下的長安縣不良人,則是交給錢八指,讓他配合陳敏,繼續維持縣裏的治安。

雖然皇帝移駕萬年宮,長安那邊的情況也還是要兼顧的。

唯一令蘇大為比較可惜的是,盧慧能在永徽五年初,已經和他娘一起離開了長安,返回嶺南。

據說是那邊有親人相召。

可惜了。

要是有慧能在身邊,以他的“天耳通”,配合南九郎這雙眼睛,偵察方面自己就可以高枕無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