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風雨憶當年

“這麽大的破綻,他居然沒發現。”

房遺則後怕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在他面前的吳王李恪,雙手負在身後,冷笑一聲:“柴令武中人之資,他一定會關注別的,而忘記,你娶的是李元景的女兒,你要找李元景,根本不用通過他。”

“這樣真的有用嗎?”

“通過你的提點,再加上高陽,還有其他的手段,柴令武必然會說動李元景。

野心,總是很容易滋長的。”

李恪微微眯眼道:“當人只盯著眼前一點時,就會忘記其它的危險。”

房遺則不敢說話,只是拚命擦額頭上的汗水,冷汗。

“局我已經布好了,現在就等長孫無忌去收貨。”

“長孫無忌那麽聰明,他應該……”

“就是聰明才會笑納。”李恪將手裏的書拿起,隨手翻開道:“房遺愛這個謀反案,既然開了頭,就得有個結果,長孫老兒必然擴大羅網,將政敵一網打盡,我現在是在幫他……

薛萬徹、房遺愛,他們以前都是魏王李泰的人。

長孫無忌不除去他們只怕寢食難安。”

說著,他回頭看向房遺則:“別說我不幫你,這樣一來,你的心願也可達成。”

“但是……”

房遺則吞咽了一下口水:“吳王就不怕,長孫無忌反手將你也……”

“怕,我當然怕。”

李恪微微皺眉:“所以我還有些別的布置,多留幾道後手,希望長孫老兒吃那些餌吃得夠飽,無遐顧及我,如果他真的要趕盡殺絕,我也不會束手待斃,何況……”

他的眼神裏有光芒閃爍:“等到他把那些餌吃下,又該膨脹到何種程度?我那個弟弟就算再懦弱,也該容不下長孫無忌了吧。”

“吳王,你在說什麽?”

房遺則一臉迷惑。

“沒什麽,等著看戲吧。”

李恪擡手,用手裏的書在呆頭鵝般的房遺則頭頂輕敲一記,口裏吟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田獵,令人心發狂……”

風雨驟起,紛紛揚揚的灑落。

在階下空台處,架起一個小桌,兩人跪坐在蒲團上,看著外面紛揚的雨,一言不發。

桌上放著酒,伸手就可以拿到。

左邊的那人,身形高大,兩肩寬闊,擱在雙膝的手虛握成拳,拳面上青筋滿布,露出的皮膚隱隱透著青銅光澤。

就算一身衣衫也藏不住他身上飽滿虬結的肌肉。

右邊的那人,身形也是昂藏,但與左邊的相比,就稍矮半分。

兩個壯漢就這麽靜靜的看著雨,良久,左邊那人長長嘆息一聲:“遺愛,我們有多久沒這樣一起喝酒看雨了。”

“大概很久了。”

“是啊,從我被貶,到現在,匆匆數年過去,有時候回起來,簡直就像是做夢一樣。”

薛萬徹轉頭看向房遺愛,眼中流露出一絲滄桑感。

他出身將門,父親是大隋左禦衛大將軍薛世雄,隋末為涿郡太守。

在大隋崩塌,群雄逐鹿那個風雲激蕩的時代,薛萬徹跟兄長薛萬均追隨涿郡守將羅藝。

後二人與羅藝一齊歸附唐高祖李淵,授車騎將軍,武安縣公。

此後大破竇建德,會戰劉黑闥,為大唐立下赫赫戰功。

直到武德九年,玄武門之變。

當時身為太子建成心腹大將的薛萬徹,與尉遲恭德於玄武門前激戰。

可惜,最後功虧一潰,到底是李世民氣運加身,取得了勝利。

薛萬徹作為失敗一方,只得率數十騎逃到終南山。

此後,李世民多次派人招撫,並說:“此皆忠於所事,義士也。”

薛萬徹這才敢出來,後被任命為右領軍將軍。

伸手取過桌上酒杯,薛萬徹凝視著昏黃的酒水。

雨水依舊稀稀瀝瀝的下著,似乎永遠也不會停。

房遺愛手在台階裏輕輕點了點:“又有螞蟻,它們搬家遲了,看來要被水淹了啊。”

薛萬徹向他舉了舉杯:“陪我喝一杯。”

“好。”

“從上次到現在,到底有幾年了?”

“上次是哪次?”

“就是我被貶那次。”

貞觀十九年,薛延陀多彌可汗發兵進犯夏州,十二月二十五日,唐太宗詔令薛萬徹等征兵應戰。

從貞觀十九年,一直到貞觀二十二年,薛萬徹一直追隨太宗,進行對高句麗的戰爭。

他與房遺愛的交情,也是在戰陣之間打出來的。

所謂一起扛過槍的袍澤。

但是薛萬徹本事大,脾氣更大,常被人在背後說他恃才傲物,盛氣淩人。

在貞觀二十二年,唐軍班師回長安後,薛萬徹的副將、右衛將軍裴行方暗中告他對朝廷有怨言。

英國公李勣也說:“萬徹職乃將軍,親惟主婿,發言怨望,罪不容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