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夢(第2/4頁)
甭說是揚州府,就說是在京城中,比沈沅還要貌美的世家女子,都沒有幾個。
那張芙蓉面,遠看如重霧,近看若秋水橫波。
她的眉眼柔美而溫和,氣質端的是清雅的書卷氣,卻絲毫都沒有京城貴女身上常有的嬌氣。
沈沅是皮相和骨相都頂級的大美人,面容和五官卻沒什麽攻擊性,甚至可以在她的身上品出,那份纖細又柔怯的脆弱感。
平心而論,沈渝的樣貌雖與她長姐沈沅有五分像,卻絲毫不敵沈沅的美貌。
可若說沈沅是溫嫻雅靜的。
那麽沈渝便是嬌艷明媚的。
二人各有千秋。
思及此,陸諶將復雜的目光漸漸收回。
沈沅很好。
她是個美麗又端莊的大家閨秀。
只是她,不是他心中的那個她。
她不是他的渝兒。
——
陸諶離開永安侯府後,沈沅便同碧梧折返回了她們在侯府所住的院落。
這院落的環境幽微雅致,處處布置得精致考究,而這處院落的原主人卻是沈渝母女。
她二人從遠郊的寺廟遇上匪患失蹤後,這處院落便被閑置了下來。
幾日前,沈沅剛被接回京師後,便被永安侯的繼室劉氏安置在了此處。
雖說這院落住起來很是舒適,但是沈沅卻莫名想到了“鳩占鵲巢”這個詞,且一想到這個詞,她的心中也覺得有些發堵。
她母親的母族唐家世代都是做鹽商的,後來沈沅的舅舅唐文彬入了仕,還曾做到了揚州的知府。
唐家的家底富裕殷實,沈沅的性子雖然不嬌氣,但自幼也是被舅舅和舅母嬌養長大,吃食穿著也都是可著最好的來。
這冷不丁從揚州到京城來,難免會有擇床的毛病。
沈沅這幾日都沒有睡好,丫鬟碧梧看她精神不濟,便關切道:“姑娘,要不然您回拔步床裏憩上一會兒罷,這幾日您可真是辛苦了。”
想起陸諶看她的復雜眼神,沈沅只對著碧梧點了點頭。
隨後便在碧梧的伺候下,卸下了有著精致刺繡的雲肩。
沈沅神情疲累地躺在了拔步床上,碧梧則細心地為她蓋上薄毯,又為她輕煽團扇,驅散著初夏的暑熱。
沈沅困意上湧的同時,腦子裏也不時冒出了“母家榮耀”、“媒妁之言”等猶如枷鎖般,禁錮著她的這些的詞匯。
她能明顯覺出,陸諶對她並無什麽好感。
而她對陸諶的情愫亦是淡淡。
這段父母之命的婚姻到底會如何,沈沅不得而知。
她只期望,能與未來的夫君相敬如賓,那便足矣。
這般想著,沈沅終於沉闔下美目,漸漸入了夢鄉。
——
中原的樂器很有意思。
譬如嗩呐。
在十裏紅妝的送親隊伍中,它的音調可以高亢又嘹亮。
而在喪儀中,它的聲音又可以如泣如訴,盡言哀怨。
夢中的沈沅忽地置身在了花轎中,身著沉重的鳳冠霞帔,隨著侯府的送親隊伍,正緩緩地往康平伯府駛去。
只是沈沅聽著這歡快的嗩呐聲,心中卻毫無喜悅可言。
夢境中的畫面,陡然轉換。
沈沅披著鴛鴦戲水的大紅蓋頭,儀態端莊地坐在了她和陸諶的喜床上,喜褥下是數不清的桂圓和花生,寓意著早生貴子。
聽著喜婆和婢子們的祝福之語,沈沅在等待陸諶進喜房的這片刻功夫中,心中還是冉起了緊張的情緒。
六扇長窗透漏著玲瓏的如意雕花,“吱呀——”一聲,紅木門被人推開。
婢子齊聲喚陸諶伯爺,沈沅也漸漸屏住了呼吸。
俊美的新郎官穿著大紅的喜服,手持著玉如意,動作緩而慢地挑開了新娘的蓋頭。
世家聯姻的婚儀最是繁瑣,沈沅雖然有些疲憊,卻還是在蓋頭落地的刹那間,對著自己的夫主展顏一笑。
“官人。”
沈沅擡眸看向陸諶時,撞上的,卻是他平靜淡然,甚至可謂是冰冷的眼神。
那眼神,也讓她的心跳在驟然間,頓了一下。
但是沈沅很快便掩飾住了自己失落的情緒,只是她唇邊的笑意卻是越來越淡。
喜婆提醒陸諶道:“伯爺,您該與夫人飲合巹酒了。”
婢子已經擡來了檀木小案,上面橫亙著用紅線互相連著的半瓢葫蘆。
沈沅嗅到了烈酒的氣味後,卻不知為何,眼眶竟是有些發酸。
陸諶淡淡地瞥了眼案上的合巹酒,隨後又將視線停駐在了沈沅的面上,“夫人今日勞累,早些歇下罷。”
話音甫落,站於沈沅身旁的碧梧面色一變。
待她不知所措地看向沈沅時,陸諶已經離開了喜房。
沈沅的柔唇微微啟合,終是看著他的身影漸漸離去。
原來在夢中,今日不僅是沈沅同陸諶的成婚之日。
也是陸諶納貴妾的日子。
沈沅的庶妹沈渝歷經千辛萬苦,回到了沈家。父親沈弘量最是疼愛沈渝,對外一直聲稱,沈渝是同其母在遠郊的寺廟為家人祈福修行,這才沒有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