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3/4頁)

他們已經走進學校大門了。

來往的人因為天氣原因少了也多,但也不是沒有。

梁夙年卻完全沒有顧忌什麽。

擡頭看了眼天空,就像在去花山的那個夜晚一樣,二話不說脫下外套給謝嘉然穿上,再半蹲下將他穩穩背起來,一步步朝宿舍樓走去。

他真的在很認真地踐行他當初對謝嘉然說過的話。

不用跟他客氣,不用不好意思,有需要可以隨時找他幫忙,沒有需要也可以隨時使喚他,都沒有關系。

或許連他自己也不曾發現,他對他的縱容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到了沒有底線的程度。

謝嘉然伏在他肩上,閉上眼睛。

從南門走過主路林蔭道,路過湖心亭,再到明德樓後面的小徑,他才在他耳畔低聲開口:“哥,你不問我咨詢診斷的結果是什麽嗎?”

梁夙年很快回答:“然然,這是你的隱私。”

“可是我想告訴你,我想說。”謝嘉然摟緊他的脖子:“除了你,我沒有別人可以說了。”

“那就說。”

梁夙年說,停頓了有兩秒,補充承諾他:“我會把它當成自己的秘密,不會告訴任何人。”

“我知道的。”

謝嘉然眨眨眼,側頭靠在他左肩,回想著方才在醫院的事:“你說得對,米歇醫生確實很厲害,他比我之前自己找過的每一個心理醫生都要專業。”

“他問了我很多,有小時候的事,有家裏的情況,也有我症狀出現的時間,症狀發作時的表現……就連很多我沒發現的細節他也問到了。”

“他的詞匯太專業了,很多我從來沒有聽過,也聽不懂,但是結論很他說得很清楚明白,哥,我終於知道我為什麽會患上這麽奇怪的病了。”

梁夙年細微偏了偏頭:“為什麽?”

“因為我小時候運氣不太好,摔倒了沒有人抱,哭了沒有人哄,受到表揚了沒有人誇,走路也不會有人牽。”

謝嘉然語速不疾不徐,透著一點疲倦的困意,仿佛只是在闡述一件不值得被放在心上的無關緊要的事情,又像是意識淺薄的囈語。

說者無心,傾聽者的腳步卻悄悄慢了下來。

“為什麽?”

像是怕嚇著他,梁夙年輕聲問:“你爸媽呢?”

謝嘉然:“他們從我記事開始就在忙著吵架冷戰,誰也懶得管我。後來離婚了,很快各自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孩子,我在哪邊都是多余。”

他回憶著從前,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想得很慢,說得也很慢:“小時候不太懂事,看見我媽總是圍著路尚打轉,噓寒問暖體貼入微,我也曾羨慕過,不明白為什麽她可以對他那麽好,卻不能以同樣的方式對我,我們不都一樣是她的孩子麽。”

“後來再大一些,我就知道我和路尚是不一樣的了。我們分別是她兩段婚姻的象征,一個幸運一個不幸,而我碰巧是那個不幸。”

“我不只是她的兒子,也是她曾經經歷過的痛苦經歷的見證,她對我或許還是有愛的吧,只是分量遠遠比不過路尚,他才是她幸福下的結晶,也是維系她現在安穩生活的紐帶。”

“知道那些東西是我不管再怎麽努力再怎麽眼紅羨慕也得不到的,也就不去看不去關注了。他們說我懂事,我原本也以為,可是現在才知道,原來是我病了。”

他頓了兩秒,再開口時,聲音才有了低落和不易察覺的不安:“哥,我知道的,我知道我很麻煩,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嫌棄我——”

“沒有嫌棄。”

梁夙年忽然打斷他。

閉眼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都咬得很清晰:“謝嘉然,你一點也不麻煩。”

“幫你找你醫生,帶你來醫院,從來都不是因為嫌你麻煩,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痊愈,可以健康無恙不再難受,不再讓包括我在內的任何一個人有傷害你的機會。”

朦朧的燈光映亮的地方可以看見隱約的雨絲。

雨開始下起來了,零星斷續,被風吹得曲線傾斜。

梁夙年加快了速度,步伐卻依舊穩健,潛意識裏不想讓背上的人受到半點顛簸。

“而且誰說你多余了?”

他說:“只要你願意,以後摔倒了我來抱,哭了沒我來哄,受到表揚了我來誇,我在的地方,你想走哪兒想怎麽走,我都負責牽著。”

“你要是真的覺得自己麻煩,那我只能說,我很願意被你麻煩。”

“謝嘉然,你要記住,你不多余,你一直是最優秀最特別最寶貝的那個,從來都不多余。”

梁夙年話音落下許久,環在頸間的手臂便無聲收緊。

是獨自飄零的人,在茫茫海洋中終於抓到一塊浮木,一根救命稻草。

“哥,你為什麽這麽好?”

“有嗎?”梁夙年似乎是笑了,有意用輕松的語氣去逗他:“哪兒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