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重審

縣衙外的人此時分列兩旁, 個個都十分恭敬。老百姓們雖然不知道來的是誰, 但是看這排場可比縣太爺的還要大。

老百姓只看排場, 其他人卻是會聽鑼聲的。官府規定,官員出行, 所用儀仗必須合制。像是縣令出巡, 就只能鳴鑼三聲, 知州出巡, 鳴鑼六聲,知府出巡, 鳴鑼九聲。

一府提學享受和知府一樣的出巡待遇,所以祝提學那次出巡, 就是鳴鑼九聲開道的。今日來此的, 應是一位知州。

縣裏沒有接到上級巡訪的公文, 此時外面的不速之客,不禁讓胡縣令有些忐忑不安。不過眼前並不是忐忑的時候, 幾乎轉眼之間, 儀仗隊就到了縣衙附近。

一頂青色小轎停在縣衙門口,外面的轎夫打簾, 恭迎裏頭的人下轎子。

胡縣令快步走到轎前,彎下身子, 拱手行禮, 對著轎子裏頭恭敬地問好:“屬下不知上官來此,有失遠迎,還望上官海量汪涵, 寬恕則個。”

一只穿著官靴的腳從轎子裏伸出來,慢慢走到胡縣令身前,“免禮吧。”

胡縣令說道:“多謝大人。”他擡起頭,原本準備好的燦爛笑臉頓了頓。

眼前這位大人他並不認識,看起來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和他們府裏出了名會打官腔的馮知州可不一樣。

可是面前人穿的官服並不作假,細看之下,似乎比他們府知州的官服還要繁復莊重些。

“不知大人尊姓?恕下官眼拙,認不出大人尊容。”胡縣令問得十分諂媚。

“老夫乃是陽信府知州許征,此次乃是代巡撫大人出巡各州府,聽聞這裏有人敲了登聞鼓,便過來旁觀審案。你不必在意我,自去審你的案子便是。”

陽信府乃是直隸府,也就是西江省省會城市。無論是知府還是知州,都比散府散州的官員要高半級,直隸知州和尋常知府是為同級。而且許征這次是代巡撫出巡,就算是五常府的知府見了他,也要以禮相待,他區區一個從七品縣令,怎麽能拒絕他旁聽的要求呢?就算他要說由他來審案,他也只能讓位了。

胡縣令心裏對這敲響登聞鼓的楚懷槿更是恨得牙癢癢了,若不是他沒事找事,又豈會惹來這位許大人旁聽?

胡縣令心裏難過,表面卻仍是風平浪靜的,他在位子上坐下,看了一眼端坐在旁聽席上的許征,見他點了點頭,才將驚堂木猛地一拍,“升堂!”

楚辭和那個莫仁興站在堂中,本縣舉人坐在知州之下,此時已經失了發言權,個個老實得和鵪鶉一樣。

那位姓黃的新科舉人有些恍惚,突然生出好像又回到了陽信府之時的感覺。

“下首之人果真是楚解元?”縱使剛剛知州大人來了,胡縣令也沒有忘記剛剛黃舉人那嘹亮的一嗓子,他這時又問,不過就是寄希望於黃舉人認錯人了,或是知州大人當場揭穿那個人的真面目。

“吾姓楚名辭,確為本省解元郎。”

“解元郎為何不及早表明身份,倒是讓下官怠慢貴客了,來人,賜坐!”一個好端端的解元郎,不著錦袍,偏偏穿一身有些陳舊的書生袍,叫人怎麽認得出來?

楚辭笑了笑:“吾這次趕往京城赴會試,原本只是過路客,故不想驚動地方官員。孰料看見這莫家僭越,心中不喜,所以才為此事出頭。沒想到竟然是我老眼昏花,看錯了匾額,冤枉了這位莫老爺,說出去實在是丟臉呐!”

說到這裏,他嘆了幾口氣,話語間滿是懊惱。

“哈哈,”胡縣令幹笑兩聲,“誰不知道今科解元郎未經及冠便已名列桂榜榜首。你年少風流,怎會老眼昏花,必是這奸商偷梁換柱,哄騙了我等。幸虧解元郎提醒,我這就命人將他帶下去,杖責二十大板!”

他希望楚辭能忘記剛才說的那幾樁案子,只將此事定性為僭越一事。可是楚辭又怎麽會把剛才為了拖延時間的話當作主要內容呢?

“僭越一事倒是可以先放下,楚某當時之所以會被莫府吸引,是因為剛好撞見莫府家仆正在欺侮一對祖孫。我看不慣過去說了兩句,那惡仆卻口出狂言,說在這太平縣內,縣太爺第一,莫老爺就排第二,即使縣丞在他面前,也要做小伏低的。”

此話一出,胡縣令分明聽見那位許大人冷哼了一聲,似乎很不高興的樣子。

莫仁興胖臉上的汗水如今已經快匯成一條小溪了。他就說怎麽會突然被針對,原來是這個原因呐!回去之後,他定要把這幾個蠢貨通通打死。

“解元郎,此事乃小人失察之過,未能及時發現端倪,任由他們口出狂言。”莫仁興急忙撇清楚關系。

“莫老爺別急,此事還沒完呢!我扶著那老丈回家後,恐刁奴欺主,便向他打聽了一下莫府消息,卻聽說了很多不足為外人道的東西。這兩三日時間,我也到處求證了一下,發現這些事情當地老百姓似乎都知道一些內情。案件撲朔迷離,可判案的過程卻很快,真兇也三兩下就招供了,讓我不得不佩服胡縣令審案手段之高。似胡縣令這樣有本事的,合該調任京城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