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心病

沈辭搖頭:“放心吧, 我還沒有那麽虛弱,會被針一紮就紮死。”

白笙將一碗放了點鹽和蔥花的粥推到了沈辭面前:“好歹吃一點點吧?讓我知道你有胃口的。”

沈辭垂眸,有些為難地望著那碗白粥。

一只手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將那碗白粥端了開去。

楚郎道:“不是說了不能吃東西嗎?不聽大夫的話,等下要是施針出了問題怎麽辦?”

白笙有些委屈,卻也無可奈何。

沈辭見狀,只好道:“等施完針再吃吧?”

這次楚郎倒是沒有反駁,白笙也只能點頭。

半個時辰後, 一切都準備就緒,沈辭躺在自己的床榻上,望著楚郎, 等著他動作。

一旁的棠梨和莫棋一臉緊張地望著沈辭。

楚郎在他們眼前揮了揮手:“你們都出去吧。”

“為什麽?”棠梨自然是不願意出去的萬一行差走錯,有個什麽事怎麽辦。

莫棋也看向楚郎,此人雖說是大夫,有一些本事, 能診出沈辭心內有損,可再厲害,也無法放心把沈辭完全交給一個外人。

楚郎看著兩人的防備, 笑道:“我害他幹嘛?我和他無冤無仇的, 我都不知道他, 或者說你們,究竟是哪裏人, 去哪裏,幹什麽,我只是報個恩罷了,你們要是不放心,那就不治了。”

他說著, 去收拾起銀針,真的打算罷手了。

一時間又讓棠梨和莫棋進退兩難。

沈辭明白他們的多心,對於楚郎,倒不是他心大,只是若當真是陛下,他如今這副將死之人的殘軀,帶回去又能如何?

不過一死罷了。

困在京都,和困在這裏無法去看廣闊的天地,於他而言都不如一死來的痛快。

倘若上天真的要折磨他,大抵是前世,不,前前世,他做了什麽窮兇極惡為禍世間的大事吧,才讓他贖了兩世的罪。

若是死了,說不定落個清靜,落個徹底的自由。

沈辭淡淡道:“出去吧。”

楚閬回頭望向沈辭,那人眼中滿是倦怠和疲憊,他曾在京都見過沈辭希冀自由的眼神,和如今心若死灰的模樣判若兩人,仿佛天上的明月失去了柔光,連星星都不忍而暗淡了光芒,整片夜色是無窮無盡的黑暗。

楚閬心中一痛,這樣蒼白脆弱的沈辭,是他將人逼到這般境地…

他若是早些放手,早些讓沈辭離開京都…

他如今能做的唯有彌補罷了。

棠梨和莫棋不情不願地出了門,將房門關上,不過二人並沒有走遠,隔著墻聽裏面的動靜。

楚閬知道二人沒有走遠,便也隨他們去了。

沈辭看著楚郎重新將銀針展開,輕輕閉上了雙眸。

楚閬取出一枚銀針,望著床榻上恍若睡著了的沈辭,道:“你可不要睡著了,否則控制不住亂動起來就不好了。”

沈辭出聲:“我不睡。”

楚閬輕笑一聲:“你不會除了怕喝藥,還怕針吧?”

沈辭顫了顫羽睫:“沒,你快點吧,再不動手我真的要睡過去了。”

楚郎應了一聲,伸手探向床榻上的人。

沈辭閉著眼睛只覺得自己腰間的衣帶被人緩緩扯開,本就寬大的衣袍頓時松散開來,沈辭又顫了顫眼睛。

緊接著身上的衣袍被脫落,身體一涼,他已然暴露在了空氣之中。

沈辭十分不適應,微微睜開了眼睛。

他對上了一雙十分好看的眼睛,那雙眸黑白分明,眼尾微微上揚,眼中倒映著一片墨湖,猶如深淵。

這雙眼睛有種熟悉的感覺,卻又帶了點陌生,沈辭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個人。

一個遠在京都,坐在至高無上的龍椅上,終於得償所願守著大楚江山的年輕帝王。

那人的眼睛也是黑白分明,眼尾上揚,只是那眼中的深淵要將人吞噬,眼底是詭譎翻湧,是看不透猜不懂的陰謀和假象。

而眼前這人,沒有詭譎計算,也沒有無窮無盡的深淵,那是未曾研開的墨,帶著兩三點星光。

那是他沒了許久的,一種叫做希望的東西。

楚郎解釋道:“我沒辦法透過你的衣袍給你紮針,這衣服自然是要先除去的。”

沈辭點點頭,又閉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在他閉眼之後,他面前的楚郎,那眼底的墨被逐漸暈開,逐漸加深,最終又幻化成了那無盡的深淵。

他望著除了全部衣袍的沈辭,此刻的沈辭前面一片冷意,身/下卻是一大片被褪下的寬大衣袍,仿佛在他身後綻開一朵曇花,他被包裹在花蕊之中,顯得十分幹凈,潔白。

只是,沈辭如今的模樣,比起在京都,更加削瘦,瘦的…快脫相了。

聽白笙和莫棋說,沈辭這半年來一直因為心疼的原因,吃不下什麽飯,有時候即便吃下去了也很快就吐出來了,只能偶爾吃一兩小口,喝些水,哪天心疼好些的時候,有了精神,或許才能吃上完整的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