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沒大沒小的,你放肆!……

沈辭好似被一盆涼水澆在了心裏,連握著楚閬的手都不覺得松了幾分。

從小到大,這樣的冷言惡語太多太多沖斥著他,他早就對此並不在意,甚至還能一笑置之,可如今從小皇帝口中說出來,竟覺得十分苦澀。

就連他的學生,亦是這般瞧他的…

沈辭閉了閉眼,也是,全天下都容不下他,上輩子他還在這裏賴著不走,真是可笑。

沈辭再度睜眼,眼中比之前更加淡漠,他擡腿打算踹身上的人,此刻也顧不得什麽君臣之儀了。

他還沒踹到,脖頸間的窒息感已經褪去,沈辭猛的咳嗽起來,他顧不上會不會吵醒楚閬了,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楚閬卻好似卸了渾身的力道,倒在了沈辭身上,耳語道:“先生別走,我錯了,我知錯了先生…”

沈辭愣在原地。

小皇帝已經很久沒有自稱過“我”了,幼時倒是一直在他面前“你”啊“我”的,沒大沒小,他罰過之後,楚閬就改口了,如今這種情況,倒是頭一次。

沈辭條件反射一般就要開口訓他,轉頭卻發現,那人緊閉著雙眸,依舊還在夢中,那個夢魘竟然還沒結束。

他又是夢到了背叛,又是夢到了自己要走,如此混亂的夢,代表了什麽呢?

不過…

沈辭看著天子緊張的神色,因為夢魘緊鎖雙眉,讓他想起小皇帝幼時常因為功課的事被慶德皇帝訓斥的模樣,委屈又無助。

沈辭擡手,繞到楚閬背後,輕輕拍著:“陛下,醒醒。”

龍涎香不知何時已經燒完了,沒有人繼續添,沈辭覺著禦書房的空氣都變得清新了許多。

楚閬在沈辭的安撫下逐漸舒展了眉心,他緩緩睜開雙眸,入目便是沈辭那蒼白卻動人心魄的面容,以及脖頸上那道極為醒目的紅痕。

楚閬瞳孔微縮,他昨夜竟然看著沈辭看睡著了!

他竟然在沈辭的身邊睡得這樣沉,真是被美色迷了心智,總有一天被沈辭殺了都不知道!

楚閬懊惱的同時,一手將自己撐起來,不再壓著沈辭,一手緩緩撫摸著沈辭雪白的脖頸間。那道觸目驚心的掐痕。

他十分自責道:“是朕不好,朕留著先生過夜,卻害得先生受傷,請先生責罰。”

沈辭感受到那只略有些粗糙的手掌撫過他的脖頸,癢癢的,忍不住戰栗,楚閬周遭的氣息將他鎖定,只要小皇帝一起殺心,他一定逃不掉。

沈辭忍下心中的不適,問:“陛下可是夢魘了?”

楚閬微微點頭,悶聲道:“嗯。”

沈辭試探著問:“陛下夢見什麽了?”

楚閬緩慢地闔了一下眼,嘴角微微挑起:“朕夢見了一只兔子。”

“兔子?”

“嗯,他在一個披著羊皮的狼群中長大,最後被自己最好的朋友背叛,他才知道原來他最好的朋友其實是一頭狼,和他做朋友也不過是為了吃掉他。”

沈辭:“……”

“陛下,藥煎好了,現在端進來嗎?”外面傳來趙公公的聲音。

楚閬看著沈辭,頭也不擡:“端進來。”

沈辭的上下眼皮輕輕一碰,眼看著趙公公端了一碗黝黑濃郁的湯藥過來,那墨汁一般的顏色散發著苦澀到極點的氣味,令沈辭的臉又白了兩分。

楚閬將沈辭的微表情盡收眼底,他就知道方才沈辭是故意睡得這麽快,好躲避喝藥,他的先生啊,還和以前一樣,最討厭喝藥。

楚閬坐起身,接過趙殷手裏的藥,端到沈辭面前:“先生,該喝藥了。”

沈辭幾乎不可聞地皺了皺眉,他推開楚閬遞過來的藥:“臣好多了,不過是小小風寒,歇息兩日便好。”

楚閬不甚贊同道:“風寒再小,也是病,需得喝藥,幼時先生亦是如此勸朕的,怎麽先生卻無法以身作則呢?”

沈辭輕咳一聲,故作鎮定:“這不一樣,陛下,天已經快亮了,該上朝了。”

沈辭說著就要下床逃開那碗濃郁的湯藥,楚閬知道他要跑,一把將人的手扣住,沈辭被迫倒回床上,緊接著他身後便被人拍了一下,力道不輕不重,卻足夠令他覺得羞恥,沈辭蒼白的面容頓時被緋色暈染。

沈辭掙紮著楚閬的手,惱羞成怒:“沒大沒小的,你放肆!”

“嗯?”楚閬一挑眉,眼中卻帶著些許笑意:“先生此時不記得君臣之儀了?”

沈辭咬了咬唇,艱難道:“陛下,臣好歹算是您的老師,您怎能如此…如此羞辱臣?”

楚閬依舊不肯退讓,不過倒是松開了沈辭的手:“朕並非存心羞辱先生,先生可是朕的恩師,朕尊敬您還來不及,只是先生一日之內幾次三番拒絕朕的旨意,朕不罰您,豈非有失威嚴?”

沈辭被楚閬反駁得無話可說,只能退開去與楚閬保持距離:“陛下還是準備上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