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跟五條悟說, 希望留下虎杖,是惠第一次對除了家人以外的人,有了「私情」。

明明只是初次見面。

明明是宿儺的容器, 一旦失控,就會造成危及全世界的後果。

但看到虎杖白癡的笑臉,惠的心瘋狂地叫囂:

留下他。

別讓他死。

而五條悟同意了。

虎杖順利通過了入學測試, 成為了惠的同級同學, 還住進他隔壁的宿舍。

雖然表面上體現不出來,但惠其實是很高興的。

哪怕佐助對虎杖有點抵觸、十分警惕,但惠還是沒辦法對虎杖提起心防。

後面事實證明,虎杖確實是一個好人,無論是二年級的前輩,還是素來冷心冷情的佐助,都接受了他。

惠覺得很開心。

他不明白這是一種什麽心情,他只是覺得和虎杖相處, 就會覺得快樂。

是友情吧。

惠這麽想到。

正當惠以為他們就會這樣下去,找到更多的手指, 逐步解決宿儺這個大麻煩時, 他們去了那間少年院。

惠遇到過很多死亡。

他好歹是禪院家的十影、又是五條悟養了九年的小孩,再怎麽被保護,也並不是溫室的花朵。

但這是第一次, 惠體會到了身邊人的離世。

陰雨天,空氣稠如鮮血。

廢墟在身後崩塌, 惠感覺自己的呼吸細弱,有鮮血外湧, 咒力都消耗一空。

他垂下眼。

看著倒在面前的虎杖, 那頭粉發如今黯淡極了, 失去了原有的生命力。

大雨滂沱,雨絲落在臉上。

惠揚起頭,看著陰沉的天空。

……下雨了啊。

他茫茫地想。

有什麽從眼眶落下,混進雨水,一起滑過臉頰。

這也是第一次,惠意識到虎杖對他來說,是多麽特別、

又是多麽重要。

他們才相處那麽點時間,但已經對對方格外熟悉。

虎杖教惠做肉丸、陪他對練,分享喜歡的漫畫,一起聽英文或者日文的歌曲。

惠給虎杖展示自己的手影,給虎杖摸玉犬和脫兔,說一些小時候和佐助的趣事。

他們對對方,都快了如指掌。

但虎杖卻死了。

在惠習慣性地去敲隔壁房門,卻發現裏面空無一人時,他如此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

他沒有在任何人面前表現出來,只是在夜深人靜時,窗外星辰都入睡,陷在帶著幹凈洗滌劑味道的枕上,惠半睜著眼,不經意回憶起虎杖的臉。

他緩緩地攥緊了手。

後來虎杖死而復生。

惠看著虎杖完好無缺的身體,一如既往的神態,手都在顫抖。

……這是夢嗎?

要特意讓惠安心似的,虎杖對他說:“我回來了。”

這不是夢。

也是在這一刻,惠忽然意識到:

對自己來說,虎杖是不一樣的。

和佐助不一樣、和釘崎不一樣、和前輩們都不一樣。

虎杖就是虎杖。

而真正意識到自己對虎杖不是友情,而是其他的情愫,是在交流會的時候。

棒球賽,天朗氣清,玉犬在自己身邊晃蕩。

棒球手套綁得有點緊,頭盔也壓著頭發,不太舒服。

還沒到自己的打席,惠抹了抹額頭的汗,喘著氣在場邊休息區坐下。

他不經意地擡起眼:啊,現在是虎杖的打席。

陽光灑下來,有些刺眼,惠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他漫不經心地想:要怎麽才能攻克天上的西宮前輩……

忽然,一聲清脆而響亮的“砰”,回響在天際雲端。

惠怔怔地睜大了眼。

那個白色的小球,以孤勇直前的態勢,沖破風的阻礙,撞開西宮的防線,有力地、燦爛地、滿懷激情地,直直飛了出去。

標準的本壘打。

惠微微長大了嘴。

他看著虎杖笑著舉起手跑壘,到本壘時還蹦了蹦,整張臉都溢滿了喜悅。

陽光落進虎杖的眼睛。

所有人都歡呼起來。

“悠仁,幹得漂亮!”

“還不賴嘛虎杖!”

“虎杖君,賽高!”

“不愧是我認可的兄弟!”

但虎杖什麽都沒說,只是直直地朝惠這邊看過來。

惠心裏漏半拍。

精準捕捉到惠的視線,虎杖咧開了嘴,再次露出燦爛的大笑。

他是在對我笑。

惠如此想:虎杖在搞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單單對著我笑。

在之前多麽熱時,惠都是冷冷淡淡的樣子,如今在陰涼的休息區,他卻靜悄悄地臉紅了。

當晚,他輾轉反側,多少有些難眠。

虎杖在想什麽?

……我又在想什麽?

惠把自己縮在了一起,半躲進被子裏,只露出一小截黑發。

……我喜歡他嗎?

喜歡虎杖嗎?

徹夜未眠。

於是從八十八橋回來之後,一日深夜。

擡頭看時鐘,十點後了。

惠抿了抿嘴唇,去敲虎杖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