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孤,來接你們了(第3/4頁)
“不要自己逮著自己鉆死胡同,你換個地方去,我們大概不會去打那裏。”
陳大俠搖搖頭,
“身為乾人,總得為乾國,守一次城,認認真真,踏踏實實,守一次。”
“我們這次不是打乾國。”梁程解釋道,“趙牧勾以藩王身份造反,逼死了官家,我們這次是去幫乾國討逆的。”
陳大俠看著梁程,
看著,
看著……
梁程是僵屍,控制自己面部表情不變色,是基本能力;
陳大俠也一直在認真地看著,他能看很久很久。
最終,
陳大俠開口道:
“鄭凡說過,皇帝,是皇帝,國,是國。
你們打的旗號是討逆,但在我眼裏,就是伐乾。”
“難道你不想乾人普通百姓,可以過上像晉東百姓那樣的日子,吃帶餡兒的饅頭?”
乾國富饒,江南更富饒,但……乾國近一甲子來,農民叛亂是四大國之中次數最多規模也是最大的;
這意味著,乾國的富饒,其實和普通百姓,並沒有太大的關系。
士大夫可以用他們的“妙筆生花”,營造出一個盛世大乾,可或許正是因為辭藻上的過於華麗,掩蓋了底層的白骨磷光。
“我們打進去了,以後乾人就是燕人,就是我們自己的子民。”
陳大俠反問道:
“燕軍幾次入乾,給了多少饅頭?”
梁程回答道:“那是因為沒打下來。”
“殺了多少乾人,搶了多少糧食,燒了多少屋子。”
“那是為了以後,更容易打下來必須要做的。”
陳大俠又搖搖頭,
道:
“師父說過,家是家,國是國,戰場是戰場,廟堂是廟堂,江湖……是江湖。
我認鄭凡是我陳大俠這輩子最大的知己,
他家裏有難,他家人有難,他有難,我會幫他,護他,哪怕,劍斷人亡;
而當他不是鄭凡,是燕國的攝政王時,我就是個乾人了。
我知道我不聰明,這輩子,除了練劍,其他的都不行;
但我還是覺得,你剛剛對我,是在強詞奪理。
如果鄭凡在這裏,他不會對我額外說這些話,他對朋友,不像你這樣,所以,你是他的手下。”
梁程舉起手,
下一刻,
院墻四周,甲士探出,一張張弓弩,對準了陳大俠。
陳大俠沒有畏懼,也沒有譏諷,甚至,連神情都沒有變一下。
“正如你所說,我不是主上,所以,我會試圖繞暈你。
也正因為我不是主上,所以放你去蘭陽城,等我軍攻城時,會有不少兒郎,死在你的劍下。
我得為他們負責,
很抱歉。”
“不用抱歉。”陳大俠默默地抽出自己的劍,很平和地道:“對於我來說,死在這裏,和死在蘭陽城城墻上,沒什麽區別。
我只是個江湖劍客,
師父都救不了晉國,我又何德何能,去救下這個乾國?”
“你既然明白大勢無法阻擋,為何……”
“可人活一世,總得講點道理,總得較些真,總得……堅持點什麽。”
陳大俠舉起劍,
看著梁程,
然後,
默默地後退了十步,拉開了自己和梁程之間的距離。
這意味著四周的弓箭手,可以更放心大膽地射他而不會牽連到梁程。
屋子裏,
透著窗戶看著院兒內情況的劍婢有些著急道:
“鄭凡在這裏,是不會殺陳大俠的。”
道理,劍婢都懂。
她其實很能夠理解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以及陳大俠和梁程的各自選擇;
因為太過有道理,所以才會讓不相幹的旁觀人看起來,很匪夷所思,甚至是,有些莫名其妙。
因為所有世道,都喜歡標榜是個講道理的世道,可偏偏,沒一個真的去遵循這道理,一些另類的人,難免就會有些格格不入。
聽到劍婢的話,
樊力直接回答道:
“當初下令射死你師父的,是主上。”
“可我看開了,那是戰場。”劍婢說道。
“你看開了?”
“你以為,我這輩子還會有機會殺那姓鄭的麽?”
樊力搖搖頭;
“你去跟他說,你們不都是王府先生麽,你去說,讓他放過陳大俠。”
“我就是個搬磚的。”
“你去不去!”
樊力無動於衷。
劍婢掌心一揮,掛在床邊的劍出鞘,但在中途,卻被樊力伸手,攥住。
劍婢見狀,指尖掐劍訣,劍氣釋放,橫於自己脖頸下方:
“我很討厭這種方式,但我卻不得不這般做,畢竟,他是我師弟,而且,前不久剛剛救了我的命。”
樊力點點頭,
推開屋門,
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