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政變
乾國,
玉虛宮;
這是一座坐落在上京城西南角屬於皇室的道家宮苑。
是當年乾國仁宗朝時修建,時逢西南大旱,仁宗皇帝想為災區百姓祈福,下令修建了這座道宮,自己在裏面吃齋三月。
這也是仁宗德政之一;
只不過吹捧他的士大夫,有意無意地集體忽略掉了這偌大的道宮修建起來,又得靡費多少的這個問題。
當初燕軍攻破上京城後,並未過多地戀戰,而是選擇急匆匆地調轉大軍回援接應自家以身作餌的王爺,所以,上京城四周的很多地方,並未遭遇燕人的肆虐。
玉虛宮也保留完好;
如今,
這裏住著一個人,他的身份曾無比尊貴,是真正意義上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但,
也只是曾經了。
一身親王服的趙牧勾,在兩個宦官的帶領下,行進在這深苑之中。
終於,
在一片枯敗落葉所在的庭院裏,看見一身白衣坐在那兒的太子殿下。
太子看起來有些萎靡,但精神,很好,身體也沒什麽毛病,五年的圈禁,沒讓他日漸消瘦,反而胖了不少。
兩個宦官帶完路後,默默地退下,將這裏留給了兩位姓趙的。
“你怎麽想來看本宮了?”
“因為該來,所以來了。”趙牧勾將自己提著的食盒放在地上,打開,從裏頭取出幾道小菜,還有酒水。
太子並未看見這些吃食而興奮地撲上來,看他形態變化就知道,在這裏,他不缺錦衣玉食。
穿得有些隨意,是因為當錦衣只能夜行無法示人時,也懶得拾掇自己了。
不僅在這裏吃得好,這裏還會定期送女人給太子臨幸。
這五年來,太子已經為趙家又誕下了兩個皇孫和兩個皇女。
只不過,妃子只能在晚上留宿,會被宦官裹著被子送進去,天明後又會被帶出去,而生下的孩子,也不會放在這裏養。
這,其實是標準的天家圈禁。
圈禁你的自由,但也就僅僅是自由。
在升鬥小民眼裏,這依舊是夢中難求的日子。
趙牧勾擺好了酒菜,席地而坐。
他已經褪去了屬於少年郎的青澀,蓄了須,看起來,俊朗穩重。
太子身子前傾,仔仔細細地盯著趙牧勾,
道:
“看看你,再看看本宮,呵呵。”
趙牧勾沒招呼太子進食,而是自己端起酒杯,飲了一口,又用筷子夾起一塊豆腐幹,送入口中。
“你怎麽不說話?”太子問道。
“我從外面來。”趙牧勾放下了筷子,“合該你來問我才是。”
“我該問你什麽?”
“隨意。”
太子抿了抿嘴唇,道:“父皇還好麽?”
“官家身子,不大好,但也不算壞。”
四年前,官家命人在上京城東南角修建了一座清心閣,一為靜養,二為祈福。
民間傳說,是官家仁德,為當年死在燕狗屠刀下的上京百姓的亡魂做法事,以求他們超脫;
不過,也有一種說法是,當年上京之所以會被燕狗破入,是官家舉措無能的結果,故而官家無顏面對這座上京城;
這兩年,更是傳出想要遷都的說法。
所以,時下大乾之格局,頗有些詭笑。
皇帝與太子,都不在京城皇宮裏住著,而是分別在東西兩角,住在道觀裏。
“你說,本宮什麽時候才能出去?”
趙牧勾面對這個問題,直接回答道:
“當年燕國的那位三皇子,圈禁於湖心亭多年,出去後……”
“他是皇子,而本宮,是太子!”
“您還覺得自己是太子麽,我的太子殿下?”
“你……”
“您認為官家會將大寶,傳於一個曾給自己起謚中加‘厲’字的儲君麽?”
“你……”
“誰都清楚,您沒機會了,而留著您,卻可以讓太子的位置,一直懸著,讓官家不至於再擔驚受怕。
國本在,卻又等於不在,大乾,沒有儲君,只有官家。
這才是官家的安排與想法。
底下大臣們,就算是想要建言再立國本,也繞不開您去;
但,總不能讓大臣們建言先廢了您……或者先殺了您吧?
這就是一道死結,一直卡在這兒,這,也是您的作用。”
“你今日來,就是為了要與本宮說這些的麽?”
趙牧勾搖搖頭,道:
“當然不是。”
“說吧,你的目的。”
“我想救您。”
“你自己剛剛都說過了,本宮一出去,就會沒命,除非……”
“就是那個除非。”趙牧勾直言了當。
“呵呵呵……”太子笑了起來,不敢置信道,“天道變了呀,太祖皇帝一脈,當了近百年的豬玀,竟然又立起來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