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 來了

第八日,楚軍攻城結束。

屈培駱坐在椅子上,範正文正在幫他包紮肩膀上的傷口。

白天廝殺正酣時,屈培駱被一個楚軍士卒抱住,幾乎要被摔下城墻去,最後幸虧身邊一個姓屈的本家人護持得力,拿自己的命幫屈培駱擋住了這一遭。

沒傷心,沒難過,在這裏,沒什麽人會有閑情逸致去對死去的袍澤產生什麽緬懷的情緒,那些戰死的袍澤,無非是先走一步,在前頭等著自己罷了。

今日,守得很艱難,和第一日的感覺,差不離。

像是一個圓,劃出去,又最終劃了回來。

範正文安撫城內民心做得很好,犒軍也做得很好,他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屈培駱的指揮也沒什麽問題,見漏補漏,像是個裱糊匠,反應迅速且沒絲毫懈怠;

但戰爭的本質,並非指的是自己沒犯錯就一定能贏的,還得看你的對手是個什麽樣。

在大楚正規軍連續八日的迅猛攻城之下,範城,一座由烏合之眾在守護的城,堅守到現在,真的是極不容易了。

歷史上的那些動輒堅守數個月半年乃至更久時間的城池,大多時候是因為攻城方想要困死耗死城裏人而已,並未連日不停地攻打。

包紮好了,範正文下去親自端來了一盆熱水,裏頭掛著兩條毛巾。

屈培駱閉上眼,

範正文親自用毛巾幫他擦拭了臉。

再將毛巾丟盆裏時,血汙已經散開。

範正文不怕麻煩,又拿來一條新毛巾,幫屈培駱將臉上的水漬擦幹。

屈培駱這才緩緩地睜開眼。

隨後,是洗手;

最後,範正文端著菜肴過來,三菜一湯,還有一壺酒。

在範正文準備倒酒時,屈培駱自己伸手拿起酒壺,倒滿酒碗。

而後,拿著酒壺,放在範正文面前。

範正文愣了一下,笑笑,伸手端起酒碗,兩個人碰了一下。

範家家主將自己的酒碗壓得很低,基本只碰了下酒壺的底。

屈培駱仰起頭,喝了一大口。

範正文揚起頭,喝了一大口,然後被嗆到了,開始劇烈地咳嗽。

“呵呵。”

屈培駱笑了,

“你一個做買賣的奴才,酒量竟然這般差。”

“做到當年範家那個層次,下面的人,我就懶得招呼了,上面的人,我作為奴才,也沒資格坐一起喝酒。”

屈培駱淺嘗輒止,放下酒壺,道:

“明天,大概就撐不住了,所以今晚……”

“少主子今晚想做些什麽?”

“預備楚軍夜襲。”

……

楚人於今晚展開了一次夜襲。

但因為範城有所防備,所以被擊退了。

夜襲就是這麽一回事兒,沒有了突然性做支撐,就很難起到什麽效果。

“您說明天大概是守不住了,但對面的楚軍,連明天的太陽都不想讓咱們看到。”範正文感慨道。

“好了,接下來……”

範正文一臉嚴肅,道;“接下來,您要做什麽?”

“吃夜宵。”

……

日出東方。

年堯身披甲胄,站在軍前。

經過數日的攻城,他麾下的這幫烏合之眾數目非但沒有隨著攻城戰的消耗而減少,反而,翻了一倍。

這就是烏合之眾的特點,當你處於勝勢一方時,他們會像是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獨孤家的大軍在南面,每日都大規模地攻城,年大將軍在北面,雖然攻城勢頭沒前頭大,但旗子鮮亮。

再者,楚地草莽和地頭蛇想要見風使舵的話也清楚,真正的貴族圈子,哪怕他們再落魄,也依舊不是自己可以擠得進去的,相較而言,年大將軍的出身就顯得無比“親民”了。

“八天了。”

年堯看著前方的城墻;

他原本認為,自己從晉地借道入蒙山,應該是謀劃之中最費時費力也是最危險的一段,等這一段結束後,範城,唾手可得才是。

卻沒料到,在這裏被耽擱了這麽久。

計劃中的幹脆利索並未出現,讓年堯心裏有了些許遺憾。

“大將軍?”

八王爺一直待在年堯身邊。

“王爺放心,今日午後,咱們就差不離可以進城了。”

……

範城南面,

一頭白發的獨孤牧親自擂鼓。

連續八天的攻城,哪怕他麾下兵馬多,可以適當輪換,但依舊讓自己麾下士卒顯得無比疲憊。

那個曾當著自己的面說出那句無恥之語的年輕人,確實給了他不小的意外。

但,

也就到這裏了。

如果固守這範城的,是當年屈氏的青鸞軍,那自己大概只能選擇死困孤城,等待城內糧草耗盡。

可惜,

這年輕人手底下的,不是青鸞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