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危局,杠
“瘋了,瘋了,瘋了!”
苟莫離在軍帳裏壓低著聲音吼叫著。
帥帳的軍令已經下達,撇開跑去抓“烏龜”的公孫志和宮望帶走的兵馬,其余各部已經在快速地準備。
和先前的那種準備不同,這是要即刻開拔進軍的意思。
作為真正的“高層”人物,苟莫離自然也收到了通知,然後他整個人立馬就不淡定了,可偏偏就算是在自己的軍帳裏,他還不敢擡高了聲音去喊。
發泄完一通後,
昔日的野人王洗了把臉,
再仔細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走出帳篷,面向帥帳方向,重重地嘆了口氣。
行,行,行,
你的家底,你的家業,你愛浪就浪。
狗禽的,
大不了浪到一無所有後開客棧睡馬廄,天天晚上擡著頭可以去數星辰!
贊美他娘的星辰!
這一刻,
苟莫離倒是對所謂的“開客棧”有了不同層次的理解。
他甚至覺得,是不是主上和那些先生們心裏早就想開客棧了,所以才故意不把家底當回事兒,巴不得早點造作掉好去滿足那個夢想。
當夜,
奉平西侯令,苟莫離親率五千騎作為前鋒軍,出鎮南關,入上谷郡。
……
“點燈了,歸營了,歸營了。”
楚人百姓們紛紛扛起了家夥事,離開了河面,開始歸營。
當地縣衙主簿錢淼看著百姓們收工回去的場景,心裏,有些無奈,也有一些憤怒。
百姓們對於“砸冰”這種徭役,是發自骨子裏的抗拒,而且近些日子以來,這種抗拒越來越明顯,最終,演變成了“消極怠工”。
他本意想要催動縣衙裏的衙役進行懲戒,但奈何那位姓景的縣令並不允許這般做。
“大人。”
“大人。”
兩位小吏向錢淼行禮,錢淼點點頭,掀開簾子,走入這座簡單搭建起來的屋舍。
營地裏,其他地方要麽是窩棚要麽就是地洞,天寒地凍的,很遭罪,這座屋舍,已經算是營地裏條件最好的一處了。
當然了,還是比不得真正縣城家裏的暖炕舒坦。
景敏仁,也就是下渭縣的縣令大人,正坐在裏頭煮著茶。
他親自添著柴火,燒的,也不是什麽好茶,出身自景氏的縣令大人,雖然生活細節上比營地裏征發過來的普通楚地百姓好一些,但真的是無可指摘。
錢淼見到這一幕後,滿肚子的牢騷也真是無處可發泄,只能坐了下來。
“來,喝茶。”
景敏仁將杯子送到錢淼面前。
錢淼端起茶杯,吹了吹,喝了兩口,身上,當即就有了暖意。
上次燕人伐楚之後,大楚貴族根基受到了嚴重的沖擊,接下來,攝政王開始接納山越之人,同時盡可能地打壓貴族,遏制這些貴族在地方力量上的卷土重來。
景氏是大楚四大貴族之一,但景氏向來只注重文脈之事,家大勢卻不大,所以反而能夠在這場變局之中得以保全,甚至,還得到了一定程度地發展。
景敏仁就是在這種背景之下,任職到下渭縣的。
“大人,今日砸冰之效,只有最早時的三成,甚至還猶有不足。”
“我知道。”景敏仁點點頭,“我也看見了。”
“大人,大將軍府曾下過嚴令,必須……”
“大將軍府是大將軍府,本縣是本縣,下渭縣當年也算是個富縣,只是從前幾年屈柱國出兵晉地開始,幾年下來,連番大戰,我縣毗鄰渭河,出人出糧出勞役為最,早就民生疲敝了。
好不容易盼著兩國休戰,誰想得去歲一年,渭河沿岸各地駐軍又開始修寨立堡塑岸,朝廷的賑濟少得可憐,勞役卻多得讓大家夥喘不過氣。
現如今,開春在即,我衙本該準備春耕事宜,卻被硬生生地耗在了這裏,民力得不到體恤是一方面,耽擱了春耕,新的一年,又該怎麽去熬?
讓百姓們歇口氣吧,歇口氣吧。”
錢淼聽到這番自剖心跡的話,無奈地嘆了口氣。
景敏仁笑了笑,道:“錢兄是否覺得我這是在婦人之仁?又是否認為,我這是在沽名釣譽?”
“下官不敢。”
“沒什麽敢不敢的,入冬以來,光我下渭縣附近,周遭幾個縣,都出了饑民沖擊縣衙聚眾暴亂之事,百姓已經不堪重負了。
我並非不曉得大義大事,而是砸冰之事,錢兄,我只問你,你真當認為將這渭河上的冰都通通砸了個幹凈,那麽燕人就真的無法馬蹄南下了麽?
他燕人,難不成只會在冬日裏打仗?”
“多少,能給燕人,造成點麻煩。”
“前頭岸口守住了,燕人僵持在那裏,將軍府有令,不,甚至是將軍府什麽命令都沒下,我景敏仁也必然會發動全縣治下百姓前去為王師民夫,助力王師抵禦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