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章 新君!

燕皇就坐在那裏,目光望著門口那同樣的一襲白衣,仿佛看見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還記得當年,

他跪伏在先皇的病榻前,

手奉托盤,托舉著丹藥,一邊紅著眼眶一邊看著先皇主動伸手將丹丸拿起;

“朕得吃,

朕不做那什麽勞什子的太上皇,

咱姬家的中樞皇權已經式微如此了,朕借著鎮北侯府的勢力奪得了皇位,他李家,怕是再也不為中樞所制了;

所以,姬家的餅,已經不大了,咱自家人,就別再分了。

朕求神問佛,尋仙訪藥,荒唐皇帝,死於服丹,理所應當;

李家的那位,朕和他有一段香火情,他也走了,你和李家那小子,自幼也是一起長大,朕清楚,你和他關系極好。

但李家小子,當小侯爺時,是小侯爺,當侯爺了,則是侯爺,你要是還是太子,身份,就不對等了,不對等了,那情誼,也就變了味兒了。

朕得趕緊死啊,讓你上來;

有時候,朕也會回頭想想,想想當年,朕被逼出了皇宮,去靠鎮北侯府的勢力再奪回皇位,這,到底是對還是錯。

豪兒,

你要是沒能壓制得住鎮北侯府,沒能把爹這個窟窿給補回去,那爹,就真成我姬家的千古罪人了。

這當上皇帝之後,才發現,眼前所看的風景,味兒,都不同了。

當初和兄弟們殺得那麽慘烈,奪嫡得那麽厲害,現在再回頭看看,要是能退一步海闊天空,朕,興許真的會選擇退一步的,朕相信,你的那些叔叔伯伯,興許也會這般想。

大燕,

還是太貧瘠了;

內鬥來內鬥去,就這點家當,爭著,有什麽意思?

“父皇……”

病榻上的先皇看著姬潤豪,臉上,呈現出一種異樣的紅暈,而其脖頸位置,則黑斑密布,極為顯眼;

“朕不是個好皇帝,好在,朕有個好兒子,豪兒,等朕下去後,必然是要被列祖列宗責罵的,但朕能忍,朕也會忍;

朕就在下面等著,

等著朕欽定的大燕下一代皇帝,做出他的功績來;

爹等著,

等著你在下面,為爹在列祖列宗前,掙出個臉面!

爹想讓列祖列宗覺得,哪怕爹這輩子,沒幹什麽事兒,盡是荒唐,但只要生了你,選了你,爹這輩子,就是英明的,就是值得,哈哈哈……”

“爹沒什麽好教你的,從你開王府開始,爹就不理朝政了,只負責享樂,圖一個聲色犬馬,讓那些個世家,覺得我姬家,也就這樣了,讓鎮北侯府的那位老兄弟,覺得可靠,覺得踏實;

在王府,在東宮,

其實政務,就都是你在處理。

爹不擔心你的本事,但這當爹的,臨走前,總得與你說道說道幾句,否則,就覺得少了點什麽。

第一,

爹這上半生,基本就是在和兄弟們鬥來鬥去,所以,爹擇了你,就認定了你,當然了,就是沒爹護著你,你也能將那些個兄弟們都壓得翻不起浪花來;

但爹還得叮囑你,到你老了時,到你覺得自己,也時日無多時,傳位的事,安排好,別再弄出爹那時的亂子了。

第二,

蠻子,蠻子,蠻子;

不管什麽時候,蠻族,都是懸在我燕人頭頂上的一把馬刀,別看他們現在像是不成氣候了,但你的眼睛,必須時時刻刻地留下一只,就專門盯緊著荒漠。

姬家祖訓,

國可以亡,

家可以敗,

蠻族,

不得東進!

第三,

孩子,別太累了。”

……

“爹,您這時候怎麽能走神呢?”

姬成玦的話語,將燕皇,重新拉回到了現實。

父子之間,

一個沒穿龍袍,一個沒穿蟒袍,

唯一穿著四爪龍袍的那位太子爺,雄赳赳地來,淡然自若地說,再輕而易舉地跪;

做兒子的,今兒個像是喝高了一般,言語舉止之間,透著極為清晰的一股子輕浮勁兒。

人還是那麽重,卻不穩了。

……

“豪兒,朕,要走了,朕不虧了,皇帝,做過,福,享過,荒唐事兒,做過;朕,真的一點都不虧了。

朕是時候走了,

該是時候,給我兒,騰位置了;

該是時候,給大燕,騰位置了;

該是時候,給諸夏,騰位置了。

大燕八百年社稷江山,先人拋頭顱灑熱血所維系之基業,老燕人代代守護之榮光;

朕,

給你!”

“父皇!”

“我兒莫哭,要笑;

大燕的皇帝,

可以荒唐,可以暴虐,可以肆無忌憚,

卻絕不能,

掉一滴眼淚!”

“爹!”

……

“兒子,給爹請安,爹,福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