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血戰(二)

燕軍這邊的投石機開始一點點地向上推,一輪接著一輪的拋射,也隨之而來,頻率雖然有些慢,但節奏感很好。

梁程曾對鄭伯爺打個比方,說兩軍對壘,就宛若鋼琴師彈奏,其實,都得講究個譜調。

不管面對何種情形,心裏有譜的話不說什麽神來之筆,但至少能順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而如果譜兒亂了,也就是節奏亂了,那就難免自亂陣腳,錯漏百出。

後來,鄭伯爺將這段話當作作業,交給了田無鏡看,只不過把鋼琴改成了古箏。

現如今,燕軍攻城,伴隨著鼓點,一樁樁一件件下去,各路兵馬,循序跟進,確實是有條不紊。

只不過,東山堡內的楚人投石機,卻一直沒有動作,有,是肯定有的,但楚人居然這般沉得住氣,實在是讓人心裏有些……不踏實。

倒不是認為楚人的投石機在性能上會比自己這裏高多少,有三兒的設計加上天機閣眾人的加工,鄭伯爺相信自己的投石機在性能上絕對是當世前列。

但楚人這麽能憋,就讓人時不時地擡頭往天上瞅瞅;

有過被投石機親切問候經歷的鄭伯爺,已經對那玩意兒產生了些許心理陰影。

在此時,

一座座箭塔開始向前推移,這是沒得辦法的辦法,因為為將者都清楚,楚人的投石機可能就在準備著對付這些箭塔,但你還真不能因噎廢食,該怎麽攻還是得怎麽攻。

郭東和許安這些輔兵們上去了,他們沒有帶兵刃,只是舉著盾牌成隊列上前。

不過,讓郭東和許安稍稍放下心來的是,他們這一百人隊被分配在了一座箭塔前後,一邊舉著盾牌一邊伸把手幫忙推一下箭塔。

有箭塔這麽一個龐然大物做依托,至少可以完全擋住一面的箭矢,自己再用盾牌擋住另一面,安全感也就來了。

但饒是如此,感知著自己盾牌上不斷被射中箭矢,那一陣陣的力道,還是讓人手臂發麻的同時,心肝兒也顫了起來。

說到底,這還是郭東和許安他們二人第一次上真正的戰場。

城墻上,楚人的反擊能力可不是當初在雪原上當靶子練習的野人所能比擬的,他們的武器,也更為精良。

“東子,再往這邊點兒,往我這邊靠點兒,快!”

許安對著前面的郭東喊道。

因為箭塔在不斷前移的關系,所以簇擁在箭塔周圍的他們,位置也在不停地變化著,難免有人會掉隊或摔跤或運氣不好還是被箭射中倒地,所以原本不存在的空缺和漏洞也就這般出現了。

郭東聞言,馬上後退了兩步,讓自己和許安貼在了一起。

先前被打了滿腔西瓜血的郭東,

在真正來到戰場環境後,還是變得從心了一些。

倒不是西瓜血來得快去得也快,而是在此時他們除了保護著箭塔上前,給後方推箭塔的力士做掩護,他們也沒有什麽還擊的手段。

人若是一直處於被動挨打而無法還擊的狀態,心態上往往也會承受著極大的壓力。

“嗡!”

城墻上,一道巨弩射出。

射中了郭東身前的一個袍澤,其盾牌根本就吃不住巨弩一擊,直接被擊碎,巨弩也穿透了其胸膛,將其整個人給釘在了箭塔一側。

他們這批輔兵有箭塔做保護的同時,也往往會受到來自城墻上楚人守軍的重點照顧,只能說福禍相依了。

“布陣,拔下它!”

什長大喊道,同時,什長帶著身邊的幾個人向外側挪了一些距離,撐起了盾牌。

本來弩箭射中箭塔其他位置問題不大的,就算加上一具屍體,問題也不大的,畢竟箭塔上本就有弓箭手在。

但這具被釘在上頭的屍體,位置距離輪子實在是太近了,很可能就此卡入輪子裏,到時候後頭的力士推動起來就不那麽容易了。

許安發出一聲低喝,直接將盾牌丟在了地上,雙手抓住了巨弩,使出渾身力氣往外拔。

許是弩箭先前已經穿透了盾牌又穿透了一個人的身軀,外加刺入角度的問題,雖然刺入得很深,但另一頭已經冒出,所以許安在發力後向外側一轉,巨弩就掉落了下來。

那具袍澤的屍體也隨之落下,先前拔出巨弩時也牽扯了他的傷口,相當於又對著其屍體來了一遍開膛破肚,一時間,一大堆腸子流了出來,正好糊了許安一臉。

呼……

許安沒敢耽擱,甚至不敢多花一點時間先擦把臉,而是馬上趴在地上伸手夠到了自己先前放下的盾牌,將其再度舉起,按照先前訓練所教,扛在了自己身前高處。

郭東則主動靠了過來,好讓自己的兄弟可以多喘口氣。

“下次我們一起拔!”

先前許安動手時,郭東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待看見許安丟下盾牌大咧咧地就開始拔弩箭時,郭東的一顆心更是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