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殺雞就用宰牛刀

李富勝的腦殼,有些暈乎乎的,因為鄭伯爺先前的那句話,讓他有些一時接受不過來。

坦言之,李富勝本身就不是一個好人,當然,他自己也從未標榜自己是個好人;

用他自己的說法,他這輩子造下的殺孽太多,也沒想過得以老死病榻得個善終了。

他喜歡殺人,喜歡那種熱乎乎的鮮血一層層覆蓋在自己身上的感覺,這能讓其內心,得到一種極大的滿足感。

很早之前,瞎子就說過,李富勝有心理疾病。

李富勝自己也清楚,所以當初第一次和鄭凡見面時,還特意叮囑過鄭凡在必要的時候要提醒自己去克制住那種沖動。

然而,

李富勝一直以為自己在第二層,卻未曾想,昔日自己提攜且看好的小阿弟,居然不聲不響地已經上了第五層,需要自己擡頭往上看。

他可是還記得,玉盤城下,鄭凡傳達殺俘命令時,明顯帶著一種強撐的情緒在,這意味著當時鄭凡的內心,有著極大的排斥情緒。

李富勝不清楚“理性”和“感性”這種詞匯,但能分辨得出來,當時鄭凡心裏是不願意下達那項命令的。

但這才多久過去,

當初的小阿弟,

現在可以很是平靜地對自己說,拿那幾萬野人的命,去練習攻城。

且這絕不是突發奇想,而是在自己見到他,確切地說,是他見到自己以及得知自己帶來了這麽多兵馬過來後,馬上就想到的一個方案。

沒有預演,也沒有深思熟慮,因為雪海關的兵馬,打遭遇戰和突襲戰還可以,但想要像趕羊一樣將這數萬野人趕向一個區域趕向那兩座城,就算他雪海關不留一兵一卒守家全員出動,也做不到。

所以,這真的是臨時起意。

臨時起意什麽意思?

就是忽然嘴閑了,想嚼兩片薄荷葉,晚飯想加一盤豬頭肉。

而這數萬野人的命,在自己這位小阿弟眼裏,只是兩片薄荷葉,一盤豬頭肉。

李富勝自己是對殺戮的渴望,他享受其中,而鄭凡,呈現出的,是一種對生命的漠視。

或許,

這是因為李富勝這幾年見鄭凡的次數不多,天天待在鄭凡身邊的人,可能感覺反而沒那麽深,就是鄭伯爺自己,其實也沒留意到自己心境上的變化。

鄭伯爺看向李富勝,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

李富勝這才恍然過來,為自己先前的走神訕訕一笑。

這時,

何春來帶著人,扛來了一張桌子,一張靠椅,隨即,還在桌子上擺上了新鮮的瓜果,靠椅左右,分別插著大燕黑龍旗幟和鄭字旗。

陳道樂則將畫板放在了斜對面立起,畫紙已經鋪好,顏料,也已經調配好。

“這是……”

李富勝顯然沒弄清楚眼前的情況,這是打仗啊還是踏青?

鄭伯爺則走到靠椅前,坐了下來,雙腿擱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拿著瓜開始吃了起來。

另一邊,

陳道樂開始作畫。

李富勝走了過來,他雖說是個大老粗,但也清楚這時候自己不該走入“畫中”,但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鄭老弟,你這是?”

“留個紀念。”鄭伯爺笑了笑,招呼李富勝一起過來吃瓜。

李富勝搖搖頭;

其實,他能理解這種作畫的習慣,當初他們一群總兵在鎮北侯府時,每個人也被鎮北侯請來的畫師畫了兩幅,一幅是身著甲胄,一幅是身著便裝,但無疑姿勢都是極為正經一板一眼的,哪裏有像鄭凡這樣子的?

鄭伯爺此時也沒功夫向李富勝解釋什麽叫“宣傳”,作為一個造神運動中的“神”,這是鄭伯爺必須要承擔的責任。

陳道樂先畫一幅,這一幅,是鄭伯爺自己收藏的,也可以再臨摹幾張,送人;

隨後,陳道樂也會設計雕刻出一個模版以方便拓印,拓印的版本自然不可能精細,但還是能清楚地看見遠處在打仗,近處正在吃瓜的鄭伯爺。

過年時,雪海關的鋪子裏會售賣鄭伯爺的年畫,軍民們會將其買回家,做門神的有之,放家裏正堂供奉的也有之。

好在,陳道樂只是做了個輪廓和構圖,剩下的,鄭伯爺就不用再繼續擺姿勢了。

李富勝也沒等多久,就和鄭凡一起來到了前線。

前方,有一座城堡。

這座城堡在歷史上更改過很多次名字,因為每一代司徒家家主更替後,都會重新對其進行改名,已經成為定律。

因為在雪原築城,本就是很光彩的一件事,這意味著晉人不僅僅是將野人完全驅逐出了三晉之地,還能在雪原上對他們進行肆意揉捏。

這兩座城陷落後,野人王曾給它們進行過重新命名,一座,叫安乎,一座,叫沓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