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星墜

劍婢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再次被刷新了。

而且是被她的這個師傅,親手給更換掉了。

一直到這一刻,

她才真的意識到,

自己先前的師傅,袁振興,那位乾國第二劍,和眼前的這位晉國劍聖比起來,到底有多麽大的差距。

不是說第二劍不厲害,第二劍肯定很厲害,但第一,已經不是能用“厲害”來形容的了。

原本,劍婢覺得自己師傅要是不那麽二,不要傻乎乎地在汴河破冰就不會被鄭凡下令放箭射死。

單挑的話,就算打不過百裏劍,也打不過劍聖,但至少也能瀟灑的戰敗。

然而,

當劍聖從其眉心抽出一劍,

相當於抽出自己的九品劍客修為時,

她才恍然意識到,

自己現在的這位師傅,其境界,到底已經到了怎樣的層次。

“師傅……”

“也就是你剛剛進階,而且也就是九品,我還能抽得出來,等你境界再高一些的話或者境界也夯實下來的話,我也束手無策了。”

“師傅,你剛剛用的,到底是什麽招式?”

“其實,任何事兒,一開始都是由簡入繁,但等到了一定層次後,就開始走由繁入簡的路數了。

一些道理,一些感悟,為師現在說給你聽你也不會明白,甚至還會讓你走上歪路,還沒學會走路就想著跑的下場,往往不會太好。”

“還是說說嘛,師傅,徒兒心裏有數的。”

“那我就說說,你也就聽聽?”

“好,師傅。”

“當年,晉國還在時,為師入了三品之境,在京畿之地的郊外和那靖南侯田無鏡交手時,在為師眼裏,所謂劍法,也就只有三式。

一式:取劍;

一式:出劍;

一式:收劍。”

劍聖伸手,折了旁邊一棵樹上的枯枝,比劃著繼續道:

“為師當時認為,天下劍道,其實本質上,也就這三式罷了,其外萬般變化,都是這三式的延伸。

三式,起、承、收,也算是有始有終,蘊含至理。

一式取劍,講的是劍氣徐來,自入吾念;一式出劍,道的是劍氣宣泄,破洪開瀑;一式收劍,劍氣回流,周而復始,連綿不絕。

和田無鏡交手後,為師敗了,因為田無鏡比為師狠,比為師果決,為師所想的,所追求的,太過於圓和滿。

也自那一次戰敗後,為師才明白過來一個道理,那就是打架和打仗,是一個道理,本質上是將對手弄死,這是根本,其余的,都是細枝末節。

所以,第三式也就不重要了,你的對手死了,你收不收劍,都隨你意了,再者,出招之前先思退路,反而在氣勢上和意念上,直接落了下乘。”

劍聖伸手拍了拍劍婢的腦袋,繼續道:

“等到雪海關前,為師替那鄭凡執旗;當時,鄭凡就告訴為師,如果殺了那個叫格裏木的野人將領,那麽野人攻城之威,直接可以抹去一半。

等到為師跟著鄭凡來到陣前,看見那個格裏木居然長著一副晉人面孔時,為師自是氣不打一處來。

當時的為師,家沒了,國破了,搞什麽都最後很狼狽,說白了,心裏不舒坦,有那麽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所以就想著,殺了格裏木,也算是給自己,給晉國,有一個交代了。

那一戰,我放棄了第二式,出劍。

因為劍在不在手,已經沒多大意義了,所謂的劍,已經不再是有形之物。

強開二品之際,

其實並非是為師自己在禦劍,

而是自冥冥之中牽引下一股力量,代為掌劍,故而才能一劍須臾斬殺了格裏木。

當你的劍,已經不在乎出與不出時,所謂的距離,所謂的長短,也相當於失去了對你的約束。”

劍聖又帶著劍婢走到家門口,

道:

“至於先前將你的修為化作劍氣抽出來,則是取劍,劍,是一,一涵萬物,取劍,又哪裏用得著必須是劍?

為師的劍,可以是萬法萬物,萬法萬物,皆可是為師的劍。”

“師傅,聽起來很簡單的樣子。”

“乾國文人科舉,不過是那幾本書的事,但就是秀才一檻,也能攔下很多人一輩子。”

“是,師傅,我懂了。”

“懂了就忘了吧,繼續打基礎,劍不出鞘,出鞘則鳴。”

“對了,師傅,您現在,是不是已經恢復了?”

“是恢復了,也不算是恢復了。”

“那到底是……”

“歸根究底,咱們劍客,體魄比之武夫實在是差太遠,境界倒是有所突破,心境也有所升華,但就是這副身子骨,強撐著挺直片刻倒是可以,但終究是有些累人的。

氣象是有,但氣象再大,現在也就是無根浮萍,你要問能不能打架的話……為師自己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