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見面

當靖南侯的旗幟自西面出現時,一切,其實就已經算是塵埃落定了。

哪怕這支軍隊已經奔襲了這麽多天,哪怕他們已經算是精疲力竭,無論是人和戰馬,都只是在強打著最後一股精氣神在強撐著,但真的已經足夠了。

昨晚,野人拼盡全力,想要咬開雪海關,撕咬了一整夜,最後依舊沒能攻破,黎明撤退時的哭聲,其實早已宣告他們的結局;

不是上蒼,不是燕軍,而是他們自己,已經給自己宣告了。

所以,

沒有停留,沒有紮營,沒有試探,也沒有具體的戰術,更沒有什麽戰前特殊的吩咐,

坐在貔貅上的田無鏡,

只是簡簡單單地將自己的錕铻刀指向了野人大營所在的方向。

隨即,

其身後的燕軍騎士開始壓榨出體內最後一點氣力,開始了沖鋒。

燕人的馬蹄聲還沒進入野人大營,大營內的野人,一部分就已經開始潰逃了,剩下的,還有很多已經跪伏在了地上,丟下了兵器,磕頭,投降。

雖說靖南侯下過不留俘的命令,但燕軍也沒有急著在這個時候去殺俘,而是繼續追擊那些企圖抵抗和仍然保存著一點建制的野人兵馬。

雪海關的城門在此時被從裏面打開,

盛樂軍策馬而出,

守了這麽多日子的城墻的他們,終於可以變回他們騎兵的本來身份,呼應著靖南侯所率的燕軍,沖殺了過去。

一夜鏖戰守城的疲憊,在此時是沒有感覺的,他們只知道,自己的堅持和付出,在今日,終於到了收獲的時刻,這種喜悅和巨大的成就滿足感,讓他們變得無比地興奮,再者,他們胯下的戰馬也是馬力充足,不一會兒就在梁程的率領下,和從西面而來的燕軍完成了合流。

野人,望風披靡,甚至不少萬戶也就是所謂的野人大部族頭人,也將自己部落的旗幟放了下來,跪伏在那裏。

他們,絕望了。

潰軍,其實在望江一線就被靖南侯所率的鎮北靖南精銳給打破了膽,接下來更是被田無鏡親自率軍一路追殺。

他們比追軍早到不足一天來到了這裏,見到了雪海關上居然插著燕人的旗幟,那種打擊和荒謬感,就已經足以壓垮人了。

更何況,他們還在頭人們的催使下,付出了巨大傷亡攻了一夜的城。

他們的那根弦,已經不能叫崩得多緊了,而是早就斷裂了一地。

明知道燕人可能要殺俘,但他們依舊不打算反抗,家,已經回不去了,倒不如就在這裏被燕人一刀帶走,也省得接下來再繼續折騰。

畢竟,摧毀一支軍隊的心理防線,其實比摧毀他們的肉體,更為容易,也更為有效。

這不是交鋒了,已經是燕軍單方面地清掃戰場了。

戰事,持續到了午後,除了少部分的野人再度潰逃出去以外,雪海關外,絕大部分的野人,要麽被殺,要麽被抓。

靖南侯騎著貔貅,在一眾騎士的簇擁下,來到了雪海關下。

雪海關的城墻,可以說滿目瘡痍,下面,壘起的屍體更是一層堆疊著一層。

好在現在還是冬天,暫時不用擔心味道和疫情。

鄭凡先前倒是沒有和梁程一起率軍殺出去,他有自己的任務。

沒騎馬,

鄭凡從城內走了出來,

臉上,血漬未幹,

身上,

一些傷口還在流著血,

鄭凡走到田無鏡面前,

單膝跪下,

“末將鄭凡,參見侯爺!”

田無鏡坐在貔貅上,看著前面跪著的鄭凡。

其實,他以鄭凡所部作為奇兵使用時,也沒想到鄭凡能做到這一步。

毫不誇張地說,

鄭凡的盛樂軍直接起了奠定整場戰役基調的作用。

這確實是一個會做事的人,一個善於將你交代的事情,去做到十二分的人。

第一次,

鄭凡率翠柳堡蠻族騎兵南下乾國時,田無鏡率軍去救他,倒是沒想那麽多,只是覺得這個小小的守備,膽子倒挺大。

至於其行為中所透露出來的野心和往上爬的意念,

這對於上位者而言,不算什麽,上位者怕的,是你不思進取。

到之後,慢慢接觸,發現這人還挺有意思。

每次辦差,都能辦得很漂亮,雖然有些小毛病,但瑕不掩瑜。

每個人,活在這世上,都有屬於自己的面具,戴得太久,就很難摘下了,它會和你的臉融為一體,你也早已習慣了和它在一起生活。

但有些東西,是能夠透過面具看出來的。

就比如眼前這個家夥,當初在山谷裏曾說過,誰動他幹兒子,他就殺誰全家。

田無鏡信那句話,

因為在這家夥層層面具之下所活躍著的是,是一種真正的率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