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面聖

鄭凡坐在小溪邊,手裏拿著一把先前從酒桌那裏抓來的一大把瓜子,一邊嗑一邊對著腥紅的溪水吐著果皮。

在發現婷姐兒還活著之後,鄭守備心情忽然舒服多了,先前的抑郁茫然腦子發熱的毛病,也似乎好了許多。

就是連耳畔邊,靖南軍甲士對著屍體一個一個地補刀聲,都沒那麽刺耳了。

是適應了?

哦不,大概是麻木了。

這真是一個足夠草蛋的世界,

鄭守備心裏忽然有些後悔,

如果當初沒決定從虎頭城裏出來搞事情,現在大家繼續留在虎頭城裏:

阿銘釀釀酒,樊力砍砍柴;

瞎子算算卦,薛三說說書;

自己做一個富家翁,每天四娘陪著,似乎也不錯,至少不用經歷這些東西,也不用看見這些東西,不是怕了,只是覺得煩了,再加點惡心。

但這似乎也不是自己能選擇的,若自己真的踏踏實實地選擇當一個普通人,自己大概已經死在了那座民夫營裏了麽,任憑蠻族騎兵踐踏過自己的屍體,然後鎮北軍鐵騎,再來碾上一遍。

僥幸一點兒的話,明早來找食吃的荒漠野狼,興許還能撿到一塊屬於自己的稍微完整一點的肉塊。

瞎子,你說肉食者吃的是人肉,但你的意思,僅僅是他們吃底層人的肉時,毫不眨眼;

媽的,現在他們吃自家人的頭,也他娘的是吃得津津有味。

盡管理性上鄭凡也清楚,靖南侯說出那句“大燕門閥之覆,自我田家始”,這句話,是多麽的有魄力,甚至是帶著一種為一國為一民主動開天辟地的勇氣。

但說真的,鄭凡覺得,自己可能這輩子,都做不到這種地步。

若真的一定要做成那樣,那這日子過得,得多沒意思,圖什麽?

圖我對大燕熱愛以及對姬性皇族的忠誠?

“在想什麽呢?”

杜鵑的聲音自鄭凡身後響起。

鄭凡咳嗽了一聲,道:

“沒想什麽。”

“自今夜之後,京中怕是沒人再去談論你廢掉三皇子一事了。”

呵,為阻止我上頭條靖南侯也夠拼的。

“是啊。”

明日之後,靖南侯自滅滿門的事,會迅速傳遍京城,乃至傳遍大燕,甚至傳遍整個東方四國。

“侯爺很不容易。”杜鵑說道。

“但侯爺不需要可憐。”鄭凡說道。

“呵呵,看來,還是你們男人更懂男人。”

“杜鵑姐說笑了,卑職對侯爺,只有難以言表的欽佩。”

“聽出來了,這句不是馬屁。”

“那是。”

“侯爺有令。”

鄭凡愣了一下,隨即單膝跪下,

“末將聽令!”

“命鄭守備今夜回京入宮面聖。”

“啊?”

“替本侯轉告聖上:頭,已經開好了。”

“末將遵命!”

起身後,鄭凡還有些納悶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臉,道:

“杜鵑姐,我覺得吧,我最近表現的機會夠多了,應該多把機會讓給其他的袍澤,這樣以後大家也能更好地相處,老是我一個人吃獨食,這不好。”

尼瑪,老子白天才剛把皇帝的親兒子打成魏公公的幹兒子了,

你現在讓老子進京進宮面聖?

你們這卸磨殺驢都不帶隔夜的?

“侯爺讓你去,你就去,靖南軍裏,無人敢質疑侯爺軍令。”

杜鵑的話語顯得有些冰冷。

到底是密諜司的女探子出身,哪怕剛剛入門做了別人家的媳婦兒,但老本行的家夥事,可沒丟。

“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你也不用怕,你是侯爺看重的人,陛下,不會對你如何的。”

“是,卑職明白。”

你當然不怕啦,剛過門,公公婆婆就暴斃了,美死你呢。

當然,這話也就只敢在心裏想想,鄭守備還真不敢說出口。

沒有印信,沒有文書,鄭凡穿著這一身甲胄,跨上自己的戰馬,就出了田宅。

還有一件值得慶幸的事,那就是先前雅苑內,鄭凡一個人都沒殺,所以不像是其他靖南軍士卒,身上的甲胄是被鮮血洗了一層又一層。

真要是那樣,這大冬天的晚風一吹,身上的鮮血都得結冰了,再時不時地被自己體內散發的熱量烘一下,

嘶,內味兒……

策馬出了田宅其實也沒多遠,鄭凡就發現前方黑壓壓的一片阻攔了去路。

這裏,竟然有一支大軍!

因為是夜裏,視線有限,但當鄭凡靠近後就斷定眼前這支軍隊,人數不下三千,而且這附近應該還有兵馬。

靠近之後,對方的哨騎主動過來,

“來者何人?”

“大燕銀浪郡翠柳堡守備,鄭凡。”

“參見鄭大人。”

兩個哨騎主動向鄭凡行禮,鄭凡也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