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大亂燉

鎮北侯府所在的綠洲附近,是有蠻族部落聚居的,不過,他們已經不是純正的蠻族部落了,就像是草原上的狼,被馴服成了家犬。

初代鎮北侯鎮守北疆伊始,就曾收下四個蠻族部落的族長作為自己的義子,賜姓“李”,世世代代為侯府“義子”。

所以,在歷史上也曾出現,剛承爵二十歲出頭的鎮沙拓北侯坐在首座上,面對四個白發蒼蒼的族長的頂禮膜拜,口稱“義父”。

有征戰時,四大歸義部落會被征調族內青壯組建蠻族騎兵協助鎮北軍征戰,站在蠻族人的立場上,他們就是蠻奸。

但初代鎮北侯最狠的一項就是,他喜歡立規矩,不光是對自己後代子孫立,還對外人立。

比如,為了防止四大歸義部落因受鎮北侯府的庇護而不斷地壯大養虎為患,他規定,每隔三年,都需要核定歸義部落的人口,根據每個時期的不同需要,對其人口數目進行裁定,超過紅線範圍的,即刻處理。

所以,每到核定年時,四大歸義部落那一年的新生兒很多都要被自己的父母溺死,被稱之為……減丁政策。

這個政策確實很殘忍,但卻很有成效,百年來,四大歸義部落一直被綁定在鎮北侯府的戰車上,不敢有絲毫逾矩。

只是,今晚,在四大歸義部落的那多部所轄區域裏,有一頂帳篷內,格外的熱鬧。

十名身穿著黑色長袍戴著人頭骨項鏈的祭祀圍成一圈,開始吟唱和舞動,一道道晦澀難懂的咒語自他們口中傳出;

這是這片荒漠土地上,最為古老的歌謠。

曾經,無數載歲月之前,荒漠蠻族的先人在送別自己故去的親友時,就會吟唱這首葬歌。

一棵古玉色的權杖被立在中央,伴隨著十個祭祀的吟唱,熠熠生輝。

帳篷外,一名身穿著紅色長袍的白發老者在仰望星空;

而在老者身邊,還站著一名精壯中年男子,已經入夜了,但男子卻依舊赤膊著上身,其身上,有一條條黑色的紋路在星光下緩緩流轉。

“那多加央,你父親那邊,遮掩好了麽?”老祭祀開口問道。

“回稟大祭祀,今夜我讓父親最近寵愛的那個女人在父親的酒水裏下了藥,父親會一直睡到明日正午。

這附近守衛的勇士,也都是我的心腹,絕對沒有任何的問題。”

“難得啊,難得啊,難得在那多部裏,還有你這等忠誠的勇士。”

“蠻神在上,那多加央從未有一天忘記自己是蠻神的子孫,每天都在期盼著王庭可以重新歸來,領導我們驅逐燕人!”

“嗯,可惜,你的父親卻冥頑不靈,另外三家部落,也都已經忘記自己的身份了。”

“我的父親,他已經老了,他畏懼死亡,他泯滅了信仰,他讓蠻神蒙羞!

燕人殘暴,我每隔三年都要目睹部落裏的新生兒在父母的哭泣聲中被溺死,燕人對待我們,就像是對待腳下的狗!”

“但,很多人,卻想要當狗!”

說到這裏,老祭祀的聲音帶著清晰的憤怒。

因為王庭不是沒有對四大歸義部落下過手,但迄今為止,也就吸收到了那多部的長子那多加央一個而已。

這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誰叫這百年來,都是鎮北侯府處於強勢地位呢。

有事,打蠻部;

沒事,更要打蠻部;

上一代鎮北侯還要過分,

他過生日,打蠻部慶祝一下;

他母親過生日,打蠻部慶祝一下;

燕皇過生日,也要打蠻部慶祝一下;

今天天氣不錯,打蠻部吧!

這一代鎮北侯,倒是沒上一代那麽戰事頻繁。

但老祭祀清楚,這倒不是因為這一代鎮北侯“忽然心善”了,純粹是因為他父親在位時,統帥鎮北軍把蠻部打得太狠了,再打下去,王庭就要崩了。

可能,在這一代鎮北侯看來,只有這種看似有組織卻又根本組織不起來的蠻族,才是最安分的蠻族,因為他們自己會不停地去內耗。

在鎮北侯府沒露出頹勢之前,這四大歸義部落怎麽可能去主動地“棄暗投明”?

“就是那左谷蠡王,也是個混賬!”

老祭祀又罵起了沙拓闕石。

那是他親自從沙拓部發掘出來的天才蠻族少年,雖然最後沒走蠻師的道路,但其在武道上卻天賦驚人。

三品武夫,在戰場上,一人可擋千騎!

用後世的話來說,就相當於是一個國家的戰略核武器。

結果,在得知沙拓部被滅了之後,沙拓闕石先跪在蠻王帳下三天三夜,祈求蠻王給予他三千蠻族騎兵,他要去向燕人復仇!

蠻王沒敢見他。

意思,很明確了,沙拓部被滅了,也就被滅了,一旦王庭做出過激的反應,徹底觸怒了鎮北侯府,一旦鎮北軍三十萬鐵騎全部開來,王庭都不一定能保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