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王宿是汴京的小商人,在汴京城內, 他一個月十幾貫錢的收入簡直上不了台面。汴京城裏最富有的商人, 一個月少說也能賺成千上萬貫,當然, 其中灰色收入居高。

他最佩服的人就是沈黎, 一個人可以拉動一個地方的收入, 做生意不是出於賺錢, 而是出於可以讓“錢生錢”。這個“錢生錢”的理論,也是沈黎推廣的,當初聽說什麽“讓百姓有收入,將錢花出去, 才能更好地賺錢”他是驚訝的, 甚至覺得這個理論簡直是胡言亂語。

可是經過這幾年清河縣的發展, 他們越來越認識到這個說法的正確性。

沈黎在跟他們做生意的時候, 經常提起要讓商人承擔起社會責任, 薅羊毛也要適量,最重要的是回報整個國家。許多人都覺得這話說得太大了,他們只是商人, 如何回報大昭?

沈黎給整個大昭的商人和官員都做了一個很好的示範。

現在大家都說:“做生意要跟沈黎學, 坦蕩,也有錢賺。”

從人性上來說, 人本就是從奢入儉難。先前每天能吃粗糧窩窩頭或者米糠就能活著就覺得很好的人,被給予了吃大白米飯,和好吃的肉食的機會, 而且可以頻繁吃到,他們就不會願意回到只吃窩窩頭和米糠的生活。

所以一旦認識到原來跟著沈黎的指揮,就可以過上好日子,那他們一定願意好好工作,好好賺錢。

那麽賺錢賺到了,又能做什麽?那就是進一步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平了。泥瓦房下雨天不能住人,就想要磚瓦房。田產糧食不夠吃,那就多置地。想娶妻生子,那就更要好好賺錢。嫌棄麻布磨皮膚,就會想辦法穿絲綢。

一旦百姓有錢了,就開始消費。一旦他們開始消費,提供消費項目的商人就可以賺錢。商人們賺了錢,就會想辦法賺更多的錢,從而擴大某一產品的生產量,於是產生了許多工作崗位,然後更多的人能因為工作崗位增加賺到錢財,進而進行消費。

這個循環是一個很平常的循環,還很表面。更深層次的,這樣的循環可以讓稅收更加健康,余下的稅收可以作為修路、賑災、補貼特困家庭的資金,能讓整個社會更加安定。

王宿也先前只覺得賺錢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情,後來他嘗試著給大家提供一些活計,給合理的報酬,他在眾多百姓眼裏就變成了非常受歡迎的商販之一。行商要廣結人緣,這年賺了錢,他還給離自己商鋪很近的路段修了路,從一些村子到他做生意的城鎮的路好走了,他發覺自己的生意也好做多了。

沈黎看到許多行商用一種看祖師爺的表情看自己,實在有些受不了。他開春就收到了楚姓匠人做出來的打谷機,果真能把谷物的外殼幹凈地剝掉,只有少量糧食被碾碎。

這東西一出來,沈黎就打算擴大生產,將打谷機賣到大昭的各個地方。

王宿這次來燕回,就是專門為了進打谷機做準備的。這東西一出來,就注定會遭到絕大多數商販的哄搶,事實上,已經有胡商運到長安高價賣出去了。不過王宿也並不打算低價賣掉,第一是因為打谷機其實會買它的人少,它的成本擺在面前,不是人人都能買得起的。

“打谷機你打算進多少?”王寧問與他一起來燕回縣的商販,他也不清楚訂多少合適,打谷機生產數量少,而且體積太過龐大,運到長安去,實在不方便,他可能不會進太多。

那商販笑道:“我啊,幫我爹娘買一架,凈夠了。這東西不是家家戶戶都買得起的,我爹娘家裏有一架,就能叫村裏的人到我家借用。借用的時候,隨便給我爹娘舀半升粟米,秋收的時候也能得不少糧食了。爹娘年紀大了,田活幹不了,心裏空落落的,家裏有個打谷機,村人對他們也能多一份客氣,願意跟他們講講話。”關鍵他總做賣毛線衣的生意,自然不會跟打谷機有什麽太多的牽扯。

王寧家裏住在長安城內,他本事比他老子大,把家裏的產業打理得井井有條。

“老哥是個孝順人,就是我爹不做田活,咱家要這個沒用。那我進兩架,在店門口賣著試試,說不定糧店願意買。”

王寧喜歡到燕回縣做生意,食宿都能叫他心裏舒坦。燕回縣的人都憨厚大方,不多計較。相同價錢的飯食,這裏的份量幾乎是別的地方的兩倍。

燕回縣賣打谷機的夥計道:“小兄弟此言差矣,我們這裏的打谷機,那可是人人爭著買的!咱們大昭的權貴和地主還少嗎?不說地主了,每個村都至少得有兩台打谷機呢!咱們燕回縣,都有五大鎮,一十六村,別的地方村子鎮子只會更多。怎麽也能賣出不少的。我看進個十台,沿途您就能賣掉了。”

王寧一聽,覺得有道理。他是怕賠錢,不過既然打谷機行情好,那多進幾台,不是什麽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