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2/2頁)

“找了!就是只找到一個小的女娃,如今在隔壁縣一戶王姓人家,當童養媳呢。若是要贖人,得給他們二十兩銀子。不然,他們也不放人走的。”

“魏田哪裏有錢?也就今年縣令您叫大家做豆腐,做肥皂,才有些銀錢賺的。”

沈黎突然問道:“那他爹呢?”

“販賣良民是罪,尤其是販賣孩子,嚴縣令把他送去流放了,也不知是生是死。他這種人,死了最好,呸!”

沈黎贊同地點點頭,突然撇下眾人到了魏田的跟前,“你擡起頭來。”

魏田不說話,只是緊緊攥著手裏的麥子,血順著手滑下來,把地上一塊小石頭給染紅了。

“我如果是你,我可能會更瘋狂,我也會折磨他,只讓他留口氣說出家人的下落。”

魏田吃驚地睜大眼睛,擡起頭看著沈黎,這樣一個菩薩一樣的人,怎麽可能和他這樣的“壞種”一個想法?

沈黎誠懇道:“人的悲歡並不相通,尤其是沒有意願站在你的位置,思考你的感受的人。”

魏田不說話,其實無論村人怎麽議論他,他都始終覺得自己沒有做錯。這時候他也不清楚這個縣令跟他說這樣的話,是不是在挖苦他。

“你想離開這裏嗎?”沈黎突然覺得這個少年呆在這個地方,遲早會毀了他。前任縣令雖然不是個特別有能力的官,但是心中是有對這些苦難人的憐憫的,比如魏田,他就沒有細細追究,魏田的行為已經觸犯了律法,但是嚴縣令並沒有給魏田的父親申訴的機會,馬上就流放了他。而田魏,還是幹幹凈凈的農家子,沒有一點點不好的記錄。

村中的人會議論這件事,但是幾乎沒有人會拿這件事專門開批鬥會批鬥魏田,最多就是漠視。

可是這樣不管不問的對待方式,更能消磨一個人活下去的意願,如果不是這個少年人還有一個知道下落的妹妹要贖走,興許這個時候他大約也不想活下去了。

左右不過帶個人吃飯,沈黎覺得作為曾經當過大學教授的自己,果然見不得小孩受苦。

“跟我走吧,我來想辦法為你找一找你娘,還有其他弟弟妹妹。你那個已經找到的妹妹,我也會想辦法把她要回來,不過費用嘛,一邊賺錢,一邊就得賠給我,你願意嗎?”

願不願意?他心裏是願意的。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壞人,他怨恨親父狠毒,怨恨母親懦弱,怨恨自己為何為了十文錢的工錢而不早點回家,怨恨買走妹妹,不願意原價把妹妹還給他的那戶王姓人家……他甚至怨恨村中那些漠視他,背地裏議論他的村人!

怨恨如同空氣一樣,時時誘導著他,“殺了他們吧,殺了他們你就解放了,你就不用痛苦了。”

可是見到妹妹還在受苦,他就沒有踐行這個念頭,日復一日告訴自己忍耐。

他覺得這樣的日子真的過夠了,願不願意?不,他想,縣令應該問他配不配。

突然出現一個說要幫他的人,他甚至覺得今日之事,是在夢中發生的。

村人也覺得是魏田這人走了大運,一個差點弑父的人,為何能引起縣令的注意?但是縣令又叫他們換位思考一下魏田的處境,不想還好,一想就越發覺得這個孩子還是可憐。

魏田相當勤勞,沈黎還沒畫出人像,他就開始為沈黎做活了。

沈黎收的羊毛統統都要進行凈毛,彈毛。凈毛就是除脂和除雜質的過程,彈毛就是將羊毛彈成分離松散的單纖維,而且這個過程也是去除雜質的過程。

這些工作非常累人,尤其是彈棉弓很重,成年人用彈棉弓棉花,手臂都高酸上好幾天,但是魏田就只知道蒙頭幹活。

沈言都看不下去了:“哥,你給他發了多少工錢,居然能讓一個人為你拼命做事情?他彈羊毛彈得鼻子出血了都不知道!”

細細的絨羊毛確實會讓人鼻子不適應出血,但是那是在一點都不休息的情況下才會出現的。

至於工錢,沈黎都沒有給魏田工錢!沈黎直接跟他講了這是救他家人的酬金,所以一天管三頓飯,以後要努力工作,好好還債。

沈黎看出來這是個說到做到的少年人,他為了不讓魏田覺得自己是在騙人,於是天天盤問他自己家人的長相。

沈黎通過他的描述,終於成功畫出魏田的家人的肖像圖。

魏田幾乎撲在畫紙上,看他娘還有弟弟妹妹。半晌,他咧嘴哭了。

他想:真丟人,他居然在縣令面前哭了。

沈黎拍拍他的肩膀:“放你半天的假,下午隨著衙役一起張貼這樣的紙張吧。來燕回縣的商人們大多要去各個地方賣貨,他們如果看到,一定會通知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