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沈來秋將錢都收起來,沈家諸人也都歸家了。

沈高氏看到家裏多了幾只雞和鴨,看向余氏,余氏連忙道:“來秋想著家裏來錢的營生不多,就做主給買了幾只雞鴨,過年好攢些蛋待客。”

沈大滿點頭:“想著這些是對的,你們各自成家了,也該好好為以後的日子打算了。”

沈來秋道:“那只最大的雞是我和慧娘孝敬爹娘的,已經放在廚房了。”

沈來春高興極了,三弟孝敬的東西,大房每次都能消受一些,於是難得和顏悅色地對著這個看著老實巴交的三弟道:“三弟啊,自分家之後你果然是大有長進,可見娘說分家是正確的,兒子大了,孫子也大了,不就得早點分家嗎?”

沈黎撇撇嘴,大伯是生怕三房多生幾個孩子,怕祖父母因為孩子的份上多給分家產。其實按照祖父母偏心的性格,這種可能性真的不高。

大伯娘高氏瞅著其他的雞鴨,意味不明地笑道:“他三叔可真是厲害能幹,分家分得銀子估計也不算多,居然有本事買這麽多雞鴨。”高氏早就覺得沈來秋是外忠內奸,婆婆不會私下補貼,他一定是交公的時候藏私了。

沈高氏不理她的陰陽怪氣,想起今天去參加的婚宴,又突然想起自己的小兒子的婚事還沒有著落,心裏暗暗不樂。只是大兒家裏有兩個男孩,以後養老也要靠著大兒,就不好叫老大家的拿錢給小叔子存聘禮錢。至於老二,在城裏做賬房,吃著他嶽丈找來的飯碗,自然也不會拿出太多錢來,況且老二家的沒成沈家的媳婦之前看不出來居然是個潑辣人,好在她爹在鎮上的一個山貨店裏當掌櫃,家資殷實,給的嫁妝豐厚,不然這門親事她也不算很滿意。如此看來,只有三兒那裏興許拿著孝道可以壓一壓。

沈高氏道:“你們的弟弟是你們從小看到大的,最是老實忠厚的,如今分家了,獨獨他沒有分到什麽東西,現在可不得讓你們這些哥哥們幫襯幫襯?”

沈來春奇怪道:“娘,不是給了他田地了嗎?家中銀錢不分給他,一是因為他不事生產,沒給家裏交過多少錢。二是他尚未娶妻,沒有負擔,不用單獨起房子。他自己老老實實做田活,村裏會有姑娘願意嫁給他的。”

沈來秋知道自家大哥在打馬虎眼,就沈寶冬這個好吃懶做的形象早就深入人心了,哪裏有知根底的姑娘願意嫁給他呢?除非有那等賣女兒的人家,給足了聘禮,才能娶得著。

沈高氏面色不虞:“老三,你說呢?我年紀一大把了,你不會還想叫我下地幹活,為你弟弟攢聘禮錢吧?”

沈來秋萬萬沒想到,他娘這些年收他賺的辛苦錢收得習慣了,如今分家了還想著從他那裏鏟錢來,當下笑道:“娘你是知道的,我在寶冬這個歲數,數九天的時候,身上穿著破襖子,出門去碼頭搬貨,做的都是最辛苦的活,手指都凍得爛掉了就賺二十文錢。寶冬都多大了?如今你還將他當成奶孩子不成?聘禮叫我出,說出去不怕別人大牙笑掉嗎?”出一點意思意思沒關系,看娘的意思竟然是要他全出,他雖然不算聰明,卻也不是糊塗人。

沈黎心說,這懟得也太好了吧?他那個媽寶男叔叔,真的應該好好教育了。

誰知道沈高氏惱羞成怒,“你要是不答應我,你現在就從我和你爹建的房子裏搬走!我用血將你喂養大,喂出來的竟然是白眼狼!你搬出去,我還能將你的房間給我大孫子住,省得他們兄弟們還要擠在一個屋子裏,書都念不好!”

沈大滿看著沈來秋痛苦地捂著胸口,連忙道:“你少說兩句吧,非要把三兒氣出個好歹來嗎?”又對沈來秋道,“你娘沒有別的意思,當年道士給寶冬算過命,說他命裏就自帶一場富貴。他日寶冬富貴了,他能忘記你這個哥哥嗎?”

沈來秋氣笑了:“我不在乎那個不知道有沒有的富貴!就算我願意給您攢錢,我又能攢多少錢給您呢?我做的苦力活,一年不過五兩銀子,加上糧食,加上家禽的進項,一年也就十兩,還是在沒有算我們花銷的情況下才能算到這麽多。您是要我賣掉余氏還是賣掉您的親孫子來給寶冬娶媳婦?”

沈高氏其實也不信沈來秋沒錢,但是她也不好直接去房裏搜,她相信只要自己一口咬定沈來秋不孝,沈來秋一定會給她銀錢的。以前沒分家,來秋不是對她恭謹有加嗎?只要她一天是他娘,他就要一輩子孝順她。

沈高氏哀愁道:“我知道我確實對你不公,你對我心懷不滿也很正常,只是我們老了啊,實在沒有力氣做重活了,我也不叫你全出,今年你出八兩,從此我就不問你要了。”

沈來秋閉上眼睛,他娘養了那麽多豬,隨便賣出一頭,就能得六兩,但是她不願意,只想著盤剝三房。如今他們一家還住在這個老宅,要是不給這個錢,也住不安生,他娘可是幹過半夜在他房門前哭嚎的事來,就因為那次他因為余氏頂撞了她。做爹娘的總是比兒女占理,哪怕錯不在兒女,世人也多指責其兒女。他若是想要在村裏立足,就不能忤逆爹娘。可是,就這麽給了,他不甘心。難道就是因為生自己的時候世道不好,就這樣區別對待自己和其他兄弟了嗎?自己就要比大哥,比二哥付出這麽多嗎?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