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4頁)

無邊無際的寒水從殷玉離頭頂四面八方湧來,但他卻連一聲悶哼都沒有,就這麽任由自己墜了下去。

殷玉離瘋狂往下墜的時候,黑色的衣衫在水中飄展開,宛如一朵詭異的大花。

不過很快,便有一道白光緩緩在殷玉離頭頂亮了起來。

寬松的白色袍袖也在水下綻開,沈庭雪也下水了,一雙清潤眸中滿是沉凝之色。

他撥開水流往下,只看到殷玉離此刻雙眸緊閉,安靜地繼續下墜,濃密的眼睫在水中輕輕顫動,整個人卻仿佛毫無知覺。

沈庭雪深吸一口氣,深入下潛,等遊到殷玉離身邊,他便立刻伸手攬住了那包裹在黑衣下的清瘦身軀,稍一用力,便帶著他往上浮。

片刻之後,嘩啦一聲水響,沈庭雪自水面躍出,抱著殷玉離便縱掠到了不遠處的岸上。

此刻的殷玉離雙眸緊閉,臉色慘白,直到沈庭雪按著他的背心,緩緩給他輸了不少的真氣,他才痛苦地咳嗽一聲,在沈庭雪懷中喘息著醒了過來。

“仙尊……”殷玉離濕漉漉的睫毛顫了顫,蒼白明艷的面頰上神情脆弱,又帶著一絲奇異的魅惑。

看著這樣的殷玉離,沈庭雪眉心又跳了一下,半晌他才皺眉道:“你方才為何不扶著石柱?”

殷玉離幽紫色的瞳中水意茫然,過了好一會,他才緩緩啞聲道:“沒力氣。”

沈庭雪:……

被殷玉離這個回答震了震,沈庭雪無言半晌,才道:“是我疏忽了。”

殷玉離這時似乎終於緩過神來,他神情復雜地凝視了片刻沈庭雪,喘息了一聲:“仙尊為何放我?”

沈庭雪沉默片刻,沒有直接回答殷玉離的問題,而是道:“既然你不願意發關於陳國的誓言,那只要你答應,這輩子不會尋釁報復太上宗,並不傷太上宗任何弟子,我也可以放你走。”

殷玉離靜默半晌:“為何?”

沈庭雪修長好看的眉頭一點點皺了起來,正覺得殷玉離為何話這麽多,卻見到殷玉離眼眶微微紅了紅,凝視著他,又換了個說法:“仙尊為何對我這麽好?”

沈庭雪啞然。

心口卻不自覺又柔軟了一點。

這時他默然片刻,難得耐心道:“太上宗向來不幹涉皇權爭鬥,這次雲思帶你來,是存了私心想替我治病,但也有悖於太上宗一貫的信仰。他不懂事,我不能不懂。”

殷玉離薄唇一點點抿緊,不說話了。

沈庭雪也沒有再開口,只是靜靜地等著殷玉離的回答。

不過,這種奇異的沉默並沒有持續很久,殷玉離便輕輕垂下眼睫,低聲道:“晚輩願意立誓。”

殷玉離嗓音很低,卻清晰無比,沈庭雪恍然一怔,心口一塊大石終於落下了。

·

等殷玉離立完誓,沈庭雪本想替他取出身上金針,可他剛伸手想要運轉真氣,脊椎處卻忽然有一股奇異的寒意湧上。

沈庭雪瞳孔微微一縮,渾身僵硬,指尖顫了顫,終於還是收回了手。

他面色還算平靜,可心頭卻翻起了驚濤駭浪。

竟然……怎麽會在這個時候發作?

而這一次,殷玉離分明覺察出沈庭雪的異樣,卻只是沉默著,什麽都沒有開口。

掙紮片刻,沈庭雪清亮眸中流露出一絲歉疚:“我舊傷未愈,修為不穩,你身上的金針我不能幫你取出來了。”

殷玉離神情平靜,蒼白的臉上反而顯出一絲微笑:“沒關系,仙尊對我已經很好了。”

沈庭雪看著殷玉離澄凈漂亮的眸子,心頭愈發有些慚愧,也沒有接話,只是低頭,從儲物戒中取出了一些法器和符咒遞給殷玉離。

殷玉離:“仙尊這是?”

“你可懂奇門?”

殷玉離:“稍懂。”

“那好,從這裏坎位出去,轉坤位傷門,找到值符的位置就是出口。”

話說到最後,沈庭雪此刻放在袖中的指尖都有些發顫,但他嗓音還算沉穩。

殷玉離眸光閃爍片刻,正想再問沈庭雪一些話,沈庭雪卻忽然將那些法器和符咒放在了他的懷中,接著便匆匆道:“晚間會有巡邏,我不能久留,先走了。”

“你自己保重。”

說話間,一襲白衣踉蹌了一步,便沖天而去,就在這裊裊白霧中化光消失在了殷玉離的眼前。

來得突然,走得也突兀。

殷玉離仰起頭,看著天際那道消失不見的白光,沉默片刻,他蒼白冶艷的面容上忽然浮出一抹若有所思的淡淡笑意。

太上宗,一個只修無情道的宗門,居然這麽有意思嗎?

難怪日後會被他滅門。

這種無情道,不修也罷。

·

不多時,天邊的濃霧裊裊散去,明月清輝灑落滿潭。

而殷玉離在原地坐了一會,幽紫色的鳳眸毫無情緒地環顧了一下四周,便俯身將那些法器和符咒盡數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