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75

沒等墨跡晾幹, 皇上已經將賜婚聖旨一卷,塞進了謝不倦懷中,揮著手趕他走了。

謝不倦無聲一笑, 帶著他的聖旨離開了禦書房。

待他走後, 皇上才松了口氣往椅背上一靠, 見階下的金公公垂著頭不言不語,嘆道, “小金,你想笑便笑吧。”

金公公便笑著走上前來, 俯身道,“皇上, 殿下往常並不這樣開玩笑,這是在跟您親近呢。”

皇上:……

隨即笑罵金公公一句,“就你機靈,什麽都能圓回來。”

金公公比皇上小兩歲,是自小跟著他的,也是宮中他最信任之人。因此皇上害臊勁兒過去之後, 便不無失落地對金公公道, “不倦怨著朕呢,當年我欲送他走, 給了他一碗藥,他看著朕遲疑了……是擔心朕棄了他啊。”

出了禦書房,皇上在雅致的紅木回廊中慢慢地走。

他不知給先後寫了那些信,直到她走後, 他還保留著寫信的習慣, 只是從未寄出去過。

最初, 他還固執地為已故的心上人“守身”, 不肯碰別人,大臣送來的,鄰國進獻的,數不勝數的撲上來的女人,他一概拒了。

逢年過節他都要喝得爛醉,抱著枕頭喊阿姊。

時間一晃五年,直至有一次,他揉著脹痛的額頭,見身邊躺了個衣衫單薄的女人。

不論是被設計了,還是己身自制力不夠,此事已成定局。

他又慌,又怕,倉惶逃了。

而後抱著他阿姊的牌位連連解釋,生怕說得不夠及時,叫她在天上誤會了去。

如今,他已不再解釋。

已經阿姊走得太久,已經聽不見他說話了。

……

謝不倦將賜婚聖旨帶回府上。

他將聖旨遞給身後的青山,因這是聖旨,闔府上下都停下手中的活兒,跪地聆聽。

許知霧也急忙理好衣衫,伏身跪下。

她原本正在隔壁院子裏同魏雲嫻說著話呢,因她快走了,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商量著再要去哪裏玩耍,沒料到今日下朝早,聖旨也來得這樣快。叫人沒有準備。

她心口怦怦,跪地的時候,心跳聲都要將青山的唱聲蓋了過去。

“……朕之愛子不倦人品高秀,才貌俱佳,溫雅敦厚,貴而不驕,今已年過弱冠,闔該娶一正妃。今有駢州刺史許子茂之女,自幼婉順,知書達禮,性情溫柔,善解人意,現已過及笄之年,故朕下旨欽定為三皇子妃,擇吉日大婚,欽此。”

許知霧心跳仍舊叫囂不止,卻抿著唇有些想笑。

因為皇上不了解她,聖旨上所言竟沒有一句貼合的。

她身邊的魏雲嫻和她跪在一處,此時偷覷她一眼,好像也有些憋笑。

倒是同在一處院落,卻離她們有些遠的魏雲蕭前額貼地,閉著眼梳理近日之事。

他這些日子一直想不明白許知霧同她哥哥的事情,也分辨不了知霧到底是喜歡她哥哥,還是根本不曉得喜歡是怎麽一回事。

他只想著,都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如今住在她哥哥的府上,無論如何也會低他一頭,還如何與之競爭。

於是便想要搬出去再從長計議。

可謝不倦的動作太快了,這才幾天,竟將賜婚聖旨都請了下來。

魏雲蕭閉了閉眼,將眼睫上的汗珠眨去了。

他方才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因此渾身汗出如漿。

是他不慎將謝不倦練武場上的長戟折斷的那一日。

他去謝不倦院子裏想要問問他該如何賠償。

可門口的侍衛攔住了他,說不必賠,是殿下的意思。

他有些猶豫,還有些不好意思,因此在明月閣稍稍逗留。

也因此在途經謝不倦屋子的一側是聽見了女子的嚶嚀之聲,似哭非哭的,再凝神細聽便聽不見了。

當時只道是錯覺,如今再一細想,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

而賜婚聖旨的唱念之聲還在耳畔回響,魏雲蕭攥緊了拳,憤怒如火焰一般在胸口燃燒。

……

許知霧恭恭敬敬地接過聖旨,還待再跪,謝不倦卻一把將她拉起來,溫和笑道,“阿霧,不必如此莊重,這聖旨是給府上其他人聽的。”

他牽了許知霧的手,一步步往明月閣走。

許知霧走出幾步後想起魏雲嫻,連忙回頭沖她擺了擺手,眨眼笑著轉回去。

“哥哥,我與阿嫻正商量著事呢,她就要回去準備親事了,在京城待不了幾日,我們想著再去哪個地方好好玩一玩,不叫她留遺憾!”

說著,眉眼又稍稍低落,“待她成了親,再想如現在這般到京城來,怕是難了。”

哪怕林瑯縱著魏雲嫻,也有林家人與世道管束著她,不允她離開夫家。

謝不倦點點頭,“如今的西山漫山遍野的紅楓,是個賞景的好去處,也可在山上打獵和野炊。又或者去晏湖上泛舟,如今正值秋季魚膘正肥,煮一鍋魚湯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