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字與畫
許孜沒想到有人可以耍賴耍得這樣理直氣壯,他看著許知霧臉上得意的笑容,她一定以為這招可以唬住他吧。
他假裝無奈搖頭,起身往屋裏走,許知霧果然樂顛顛地跟上他。
許孜拿出那把玉簪梳,轉身遞到許知霧面前,“只許摸,不許拿。”
許知霧連連點頭,伸出手輕輕摸了摸梳子,擡眼看向許孜,“你能不能幫我簪到頭發裏?我的頭發也有些想它……”
許孜險些被她逗笑,“不行。”
“哦……”得寸進尺不成功,許知霧蔫蔫地垂下頭。
還沒要人哄,很快又精神起來,手指軟軟地搭在許孜的虎口上,“那我下次再到你這裏看它吧,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哦。”
許孜點頭,笑著伸手去摸許知霧的頭。
她的腦袋很圓,烏發厚實,額角毛茸茸。
許知霧沒有抵抗,反倒擡起眼皮,大大的眼睛毫不遮掩地看他。
目光也很直白,像是在說:你又摸我的頭,是喜歡我嗎?
離開松風院之前,許知霧還翻了翻許孜攤在石桌上的字,驚奇問,“你都能看懂?認識這麽多字嗎?”
已經很多年沒有人對許孜說認字的事情了,一時間竟叫他覺得新鮮,他說,“阿霧妹妹若是想學,也可以來尋我。”
“不不不。”許知霧連連擺手,燙手一樣把書推遠了,“這個就算了吧。”
她急急忙忙提著裙擺回自己院子,生怕被許孜留下來識字。
午後又是許母的煮茶教學時間,許知霧托著腮,照例犯困。
她擡手打了個哈欠,忽然想,她若是打著許孜的幌子,娘親可會放她走?
“娘親!我突然想起來,許孜跟我約好了要教我識字呢,就在這個時候。”許知霧豁地站起來,用近乎誇張的懊惱神情說,“我差點給忘了!”
許母有些不信,“當真?你都不樂意跟娘學字,倒要跟小孜學了?”
“跟許孜學不一樣嘛。”
“什麽許孜,阿霧怎麽不叫哥哥?”
許知霧不肯叫,“反正他說過會用很有趣的法子教我,包教包會。”說完還拍了拍自己胸脯。
許母被她這模樣逗笑,“罷了,你去吧。省得在我這裏打瞌睡。”
許知霧喜笑顏開,當即抱了抱許母,然後撒歡一樣跑了。
跟著一起來的丫鬟是綠綺,她欲言又止地跟上許知霧。
跑出好遠,許知霧轉過身眯著眼睛叮囑綠綺,“你不準跟娘親泄密哦,我得跟他也通通氣。”
許知霧也不管綠綺有沒有點頭,一溜煙跑進松風院,院子裏頭兩個小廝正在灑掃,見到許知霧連忙放下手裏的活詢問她的來意——實在是太怕她惹事了。
“我進去和許孜說。”
下人對視一眼,賠笑道,“姑娘,公子正沐浴呢,不如姑娘晚一會兒再來?”
許知霧奇怪地看他們一眼,“我很快就說完呀,晚一會兒做什麽?”而後繞開他們就推門而入。
兩個下人一齊露出頭疼的表情。
許知霧一直走到裏間,見裏頭擺上了兩面屏風,裏頭靜悄悄的,也不知道有沒有人。
她探出個腦袋往裏瞅,只見許孜在一個大大的浴桶裏頭待著,水面上只露出了頭頸,長發在水裏四散漂浮,他的眼睛很黑,眉上沾了水珠,臉龐被熱氣蒸得微粉,眉眼更黑,嘴唇更紅,呈現出令人驚異的美。
他就這麽沉沉地、靜靜地看著她。
許知霧看不出許孜眼裏的情緒,張口就問,“你沐浴怎麽一點聲音都沒有?你都不玩水的嘛?”
許孜語調平平,“聽見你來了。不玩。”
“我還在想裏面是不是沒有人呢,我——”
許孜頭一次打斷她,“阿霧有什麽事等我出去再說,好麽?”還是這樣溫和的聲音,仿佛沒脾氣的人一般,可他的額角卻悄悄跳了跳,昭示著他此時此刻忍耐的情緒。
“你是不是害羞了?那我不看你。”許知霧舉起雙手捂住眼睛,一口氣說道,“我跟娘親說你要教我識字,跟你說一聲,你別說漏嘴了。好了我說完了,我要去午睡啦。”
許知霧又捂著眼睛轉過身,離開了許孜的視線。
她走之後,許孜過了好一會兒才動,浴桶裏的水已經涼了一些。
他不禁想,許知霧不僅性子嬌縱任性,身邊還有個喜歡教唆的丫鬟,如今看來連男女之別都沒意識到……許刺史夫婦正年輕,又沒有長輩在駢州,教育起女兒來確實容易疏忽。
不過,許知霧如何與他無關。
許孜穿上衣裳走出屏風,正拿幹帕子擦著發尾,余光突然感到不對,他轉眸看去,床榻上多出了一個小鼓包。
走近了些,見許知霧正躺在他的床上,嬰兒肥的臉蛋微微鼓起,眉眼稚嫩可愛,睡得正香。他發現許知霧的鼓包只有這麽一小團,腳尖把被子頂起來的地方只在被子的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