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你會跟她走嗎?”

雨後的街道滿是水窪, 風帶著潮熱之意,明天又會是個高溫天。

蔣赟沒有騎車送章翎回家,而是和她一起步行去金秋西苑。

章翎拎著長柄傘, 甩來甩去,走著走著還拿傘尖去戳蔣赟的腿, 男孩跳起來,嫌棄地叫:“幹嗎?臟不臟啊?”

章翎噘嘴:“你還挺講究,自己都淋一身雨,也不怕感冒。”

“你不也淋雨?”蔣赟看著她身上的深色連衣裙,都快幹了, 有些擰巴地問, “哎,你不會感冒吧?”

“不會, 我身體特棒。”

“這種話別隨便說, 每次說了都會生病,就很邪門。”

章翎扭頭看看他,她又戴上了眼鏡, 還是蔣赟用衣服下擺幫她擦幹凈的鏡片, 說:“蔣赟, 快開學了。”

“嗯。”

章翎遲疑著問:“你奶奶做完手術, 以後怎麽辦?”

蔣赟沉默,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章翎又問:“那個, 你媽媽……是你奶奶找來的嗎?”

“應該是吧。”蔣赟輕笑,“老太太本事真大, 我還以為她倆早就聯系不上了。”

“你會跟她走嗎?”

聽到這句話,蔣赟站住了,轉頭看她, 斬釘截鐵地說:“不會。”

章翎松了口氣,臉上漸漸綻開笑。

蔣赟也笑了,兩人繼續踩著水窪往前走。

把章翎送回家後,蔣赟又一次去醫院病房,那對中年男女已經走了,蔣建梅正拉開折疊椅打算陪床,看到蔣赟後愣了一下。

蔣赟說:“姑姑,你回去休息吧,我來陪夜。”

病床上的李照香睜開眼睛,靜靜地看著蔣赟。

蔣建梅收拾了一下,沒多說,離開了。

蔣赟在病床邊坐下,抱起雙臂冷冷地盯著奶奶。

他心裏很火大,老太太就是個拎不清的人,思想狹隘,明明是個文盲還特別喜歡自作主張,好像全世界就她最聰明,偏偏做的都是蠢事兒。

李照香被他看得渾身不舒坦,幹脆先聲奪人:“幹什麽?你還先氣上了?有你這樣做小輩的嗎?送個飯全灑地上,是不是要餓死我呀?”

蔣赟問:“你幹嗎要聯系她?”

李照香不承認:“什麽呀?我沒聯系她,我聯系的是你爸的大學同學,就剛才那個男的,是他聯系的你媽!不關我事。”

“你就編,繼續編,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想把我送走,對嗎?”蔣赟覺得很搞笑,“我是一個東西,還是什麽貓貓狗狗?隨你說了算嗎?那個女的十幾年沒管過我,你現在要我怎樣?認她呀?你是不是有病?”

“我是有病啊!胃癌!”李照香從病床上坐起來,一把拉上身邊的簾子,把自己床與別的病人隔開,壓低聲音說,“崽,奶奶馬上要開刀了,開完了能不能活都不一定。剖肚子前,我肯定要把事情都安排好,我要是死了,你上哪兒去找你媽?”

“死個屁!”蔣赟咬牙,“我什麽時候說過我要找她?”

“你還小呀,你才十六!”李照香右手揪著被子,左手食指點點他的腦袋瓜,“你別以為你能掙點錢,就多了不起了,你就還是個小孩兒。”

蔣赟躲開她的手,梗著脖子說:“反正,這事兒你怎麽想我不管,我這麽說吧,我就算不念書了,去打工,去要飯,我都不會去求她!更不可能跟她走。我和她啥關系都沒有,根本不想見到她!”

李照香眼珠渾濁,滿臉皺紋,擡手摸摸孫子年輕的臉龐,重重地嘆口氣:“唉……崽啊,其實,奶奶騙你了,今天就都跟你說了吧。”

蔣赟不為所動,繼續冷眼聽她“編”。

於是,李照香就說了一個和之前的說辭略微不同的“故事”,至於真假,蔣赟無從考證,也不想考證。

翟麗的老家在A省南部台城,她是家中獨女,父母在80年代末就經營起一家窗簾店,乘著改革開放的東風越做越大,90年代初已經開出好多家門店,家境在當時算殷實。

翟麗來錢塘念大學時與蔣建齊相戀,父母從一開始就反對,他們希望女兒畢業後出國留學,再回老家發展,但翟麗和蔣建齊情投意合,兩人身高、外貌都很相配,戀愛談得如膠似漆,遠在台城的父母也幹涉不了。

蔣建齊畢業後之所以選擇創業開公司,就是想要快速積累第一桶金,博得老丈人認可。他也的確做到了,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家裏建起漂亮的新房子,翟麗父母總算同意了兩人的婚事。

後來,蔣赟出生,蔣建齊生病,那兩年,李照香負責照顧住院的兒子,翟麗就在家帶小孩。

蔣赟的外公外婆給蔣建齊送過錢,當時就起了讓女兒離婚的念頭,翟麗不肯,一直拖到蔣建齊病逝,翟麗父母舊話重提,要女兒必須跟他們回家。

“不是你媽媽不要你,是你的外公外婆不肯要你,他們怕你媽媽帶著你,影響再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