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聽到宋城的話,我表情愕然,內心湧起驚濤駭浪,幾乎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然而驚愕只維持了短短一秒,我硬生生壓下其他情緒,用不敢相信的無措語氣問:“真的?不騙我?”

“真的。”他上前緊緊抱住我,我察覺到他的聲線有些顫抖,“為了你,我什麽都可以付出。”

他在這邊情深意重,我卻快慪得吐出一口血。

畢竟是我向他表露離開的意圖在先,又為了讓他降低警惕,向來一副不想被各種關系拖累的姿態。按理說這樣“如願以償”,即使不喜出望外,也不能斷然拒絕。

但安德烈剛恢復沒多久,楊沉正在和陸長柏打擂台,這個節骨眼上,兩邊我都放不下,根本不能貿然脫身。

曾經我想著以宋城的掌控欲,他不可能舍得放棄手中權勢,放下一切和我離開的可能性完全為零,才敢放言“等到只有我們倆,不用和其他人糾纏的那一天,再和我談回到過去”。

前途,事業,父母的期盼,他真的可以全部不要。難道他不怕和侯廣嶽翻臉,不擔心拋棄一切和我走後,我直接把他給甩了嗎?

本以為最不可能發生的局面擺在眼前,分明是我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心中漸漸湧上一種亂拳打死老師傅的無力感。

比起思考破局的方法,我更想問一句:宋城,你是不是瘋了?

可現實告訴我,他沒瘋。

對常人而言,拋棄一切的確非常困難,可我知道,他不是第一次做出這個決定。

當初令我深深著迷的那個“宋澄”,就是這麽個義無反顧的叛逆性格。為了追求演員夢,獨自一人北漂四年,身無分文時寧可在冰水裏泡半天換取微薄薪酬,也不願向家人安排好的人生低頭。

對著如今的他太久,我幾乎忘了這張八面玲瓏深藏不露的面具下,還有一顆倔強決絕、孤注一擲的心。

深呼吸幾次,我從宋城懷裏掙出來,不動聲色道:“不能說走就走,你得告訴我詳細情況。手頭的事都安排好了?”

他點點頭,溫和耐心地說:“不用擔心,侯大哥對我不錯,我肯定不會半途撂挑子,叫他難做。你第一次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我回去考慮了很久,覺得你說得對。”

他對我笑了笑:“不提別人,以楊沉的性格,只要我們倆還在這裏,他估計會隔三岔五來找不痛快。我倒無所謂,怕你總被打擾,心裏膈應。反正早晚要走,不如快點著手籌劃,現在也準備得差不多。”

沒想到他那麽早就開始安排……我一陣失神,看來借口讓他處理侯廣嶽的事,從而拖延幾天時間的算盤落空了。

宋城覷著我的表情,頓了一頓:“俊彥,你好像興致不高?”

“不,不是。”我趕忙擺手,“你的消息太突然,我有點……驚喜得過了頭。而且,我不知道你這麽重視我的話。”

怕他再起疑竇,我拋出一連串問題:“我們去哪裏?怎麽避開人?大概什麽時候?”

他似乎松了口氣,眉頭舒展開,臉上笑容格外明朗:“你想去哪?我定了幾個,都是國內適合修養身體的地點。或者我們每個地方住上一年半年,多去幾個看看,在你最喜歡的地方定居。”

“我……也沒什麽偏好,聽你的。”

“沒關系,我們以後有的是時間,大不了挨個選。”

除了京城和S市,我長久住下的地方不多,多是出差和旅遊的短短一段日子,難以深入了解各地風土人情。宋城口吻輕松,仿佛我們討論的不是如何悄無聲息地離開,而是出門踏青郊遊。

我又問:“我們在外面用自己的身份嗎?那不是很快就會被人找到?如果不能用,日常花銷怎麽辦?全靠現金?”

“我托朋友了兩個全新的身份來,档案履歷都齊全。拿去公安部門查,也查不出來什麽毛病。”宋城說,“錢的事你不用管,我又不是當年那個窮模特,不可能讓你在這上面受苦。”

他方方面面想得周到,我忍住內心翻江倒海,做出一副事無巨細認真過問的模樣:“你還沒告訴我要走多長時間,從此以後不回來了,還是過個三四年?這是件大事,匆匆忙忙的多不好。”

宋城沒有正面回答,將問題拋還給我:“俊彥,你想待多久,我們就待多久。”

“萬一我再也不想回來,你要隱姓埋名一生?”我故意扯出一個苦澀笑容,擊中他承諾裏最薄弱的部分,“我倒無所謂,你呢,不管父母了嗎?”

除非他失去理智,不然不可能舍棄為家庭付出一切、將兒子視如珍寶的母親。

宋城的神色果然凝固,過了片刻才開口:“要說我心甘情願一輩子在外,未免有點虛偽,你也不會相信。我原本就沒打算永遠不回來,只是想用幾年時間陪你,三年不行,那就五年;五年不行,那就十年。即使真要花上十年,到時候我也才三十來歲,沒什麽輸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