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第2/2頁)

這一層是單人病房,寥寥數個寬敞單間,沒有病人家屬,卻有身材強壯的護工來回穿行。

負責人推開門,安德烈坐在病床邊,陽光穿過窗戶落在他身上,他變得瘦弱單薄,皮膚白皙到幾乎透明,藍色的眼睛在光線中澄靜如湖泊。

安德烈沒有循聲看向我,只是靜靜地盯著虛無的某個點。我常常開玩笑說安德烈漂亮嬌艷得像藝術品,此刻他真的端坐在那裏,如同一個美麗的雕塑。

即使護工將他的頭輕輕扶向我這邊,他的眼裏依舊空無一物。

“哥哥是我世界裏唯一的活物,所以最好看。”

安德烈曾經站在火紅的山茶花裏對我如是說,而現在他不認不出我了。

我很難形容那一瞬間的感覺,大概是,如墜冰窟。

他的臉上沒有表情,像一張空白的紙。我不知道自己的記憶會如此深刻,面對著這樣的安德烈,他曾經的各種鮮活表情卻爭先恐後地浮現在我眼前。

撒嬌,委屈,生氣,高興,使壞,甚至於冷漠。

如果安德烈沒有變成這樣,看到我主動找他,現在應該在抱著我小狗般黏糊糊地撒嬌吧?說不定還要說說宋城的壞話,再得意地誇贊自己一番。

我在他身邊蹲下,低聲問:“安德烈,你還記得哥哥嗎?”

“病人沒有反應的。”

負責人身旁的醫生略帶憐憫地對我說。他頓了頓,又詳細說了一遍安德烈的情況:他只有基本的生理反應,其余的一概不會得到反饋,就像個能活動的植物人——幸好他雖然無神,卻沒有以前那種暴力傾向。

我固執地叫著安德烈的名字,在他面前搖擺手指,試圖晃他的肩膀。我知道這樣很蠢,可還是想試試。

萬一有奇跡呢?萬一他會記得我呢?

藥物過量,醫生這樣解釋導致安德烈變成這樣的原因。

當我問及他們的治療方案時,他尷尬地笑了笑,說他們還在研究安德烈大腦具體病變的情況,所以目前對他進行的是“保守治療”。

“所以說,你們放任他變成這樣,不管不問?”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冰冷,危險,飽含惡意。

“肯定沒有不管不問。”負責人道,“病人的日常起居都有專人照顧。”

“許先生,具體方案是我們和病人家屬商量得到的結果。”醫生說,“我們團隊跟蹤治療病人好幾年了,請您相信我們的判斷。”

哦,是媽媽的意思,她怎麽會想治好安德烈?這樣不知反抗的孩子,不正是她想要的嗎?

我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慢慢地開口:“在療養院的時候,也是你們‘治療’他的?”

“許先生,我們的治療都是受許女士委托,全部過程正規而且合法,不過具體內容簽了保密協議。”

負責人笑得很官方:“許先生,您放心,我們療養院分布全球各地,國內這家是技術頂尖的幾家之一,質量絕對有保障,很多達官貴人都會委托我們,哈哈……”

我站起身,摸了摸安德烈的頭發,打斷道:“我要帶我弟弟走。”

負責人搓了搓手:“這個恐怕不行,必須和病人家屬商量,得到她的同意——”

我說:“我也是病人家屬。”

“許先生,您這樣讓我很為難。要不這樣,我現在給許女士打個電話,詢問一下她的意見?”可能是房間裏暖氣太足,那個負責人開始掏出手帕擦汗,“這個,家務事,我們一般建議您私下溝通,這不是我們的負責範圍。”

“我沒有問你。”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只是通知你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