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耳邊傳來轟隆巨響,我費力的睜開眼睛,窗簾緊閉,屋裏盡是昏暗的陰影。

空氣尚且濕潤,偶爾聽得見窗外浠瀝瀝的雨音。手背上插著吊針,我以為剛剛驚醒我的是雷聲,沒想到是房間裏發出的聲音。

單人病房裏滿地狼藉,那抹耀眼的金色即使在角落也讓人無法忽略。身高相仿的兩人僵持不下,楊沉揪著安德烈的衣領,渾身上下縈繞著森冷暴烈的氣息。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嗓子幹啞得像要冒火:“勞駕……拿杯水。”

“你醒了?”

“哥哥。”

楊沉松開手,搶在安德烈前面倒了一杯水遞到我唇邊,扶著我喝了兩口。

或許是皺眉太久,他眉間都生出一道淺痕,說話語氣卻和緩:“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我搖頭,渾身上下隱隱作疼,尤其是額頭和後腦勺,連帶著眼球脹痛不已。但因為不適的地方太多,反而說不出個所以然。

安德烈乖順的搬了把椅子坐在旁邊,今天穿著黑色的襯衫,越發顯得臉色白皙到近乎慘白。他輕聲開口:“哥哥,還好你沒出事,不然我真不知道怎麽辦……”

楊沉厲聲道:“你管這叫沒事?”

“別吵,我頭疼。”我一聽到他帶著火氣的呵斥,太陽穴就突突的跳,“你讓我和我弟單獨待一會兒,我有事問他。”

“你才剛醒,不能勞神。”

“說幾句話而已。”我說,“求你了,行嗎?”

楊沉和我對視幾秒,最終煩躁的抓了抓頭發,讓了一步:“真是服了你,我去外面抽根煙。”

起身時他頓了下,轉頭冷冷的看向安德烈:“不過我們倆的帳沒算完,今天看在你哥的面子上不和你追究,下次最好別惹我,不然別怪我廢了你。”

安德烈面無表情,楊沉出門前停下來,又莫名其妙的補了一句:“許俊彥,這裏是我哥們家的醫院,你放心待著,一切有我。”

門合上時發出啪嗒一聲,我沉默片刻:“他們怎麽樣?”

“都活著,在醫院。”安德烈回道,“許育忠的車安全性能好,加上綠化帶減震,哥哥你是輕度腦震蕩,軟組織挫傷,沒有大問題。”

我松了一口氣——許育忠一副想要同歸於盡的瘋狂模樣現在想想都可怕,沒出人命已是萬幸。

“許育城呢?”

“我不清楚。”

他不可能不清楚,除非實情有些糟糕,無法對我說出口。

安德烈的嘴很嚴,不願意說的怎麽都撬不出來。再追問也無用,我閉了閉眼睛,不想看他:“……算了,你做的事別告訴媽媽。”

他擡起臉,用一種讓我渾身發毛的眼神凝視了我半晌,露出一個奇怪的微笑:“哥哥給我定罪前也不問我做了什麽?”

“還需要問?你之前告訴我許家會倒,我以為你要從別的地方入手,沒想到是這樣。”

我心底冰涼一片:“一箭三雕,許家能接班的都出了事,後繼無人,不就是垮了?這件事的主謀,除你以外我想不到其他人。”

“但我根本沒有要害哥哥的意思,他會拉上你是在計劃外——”

“別說了。”我別開臉,“我對已經發生的事沒有興趣。你不說出來,我當做不知道,以後還能做兄弟。”

他滿臉不可思議:“沒、有、興、趣?哥哥,我做這些都是為了你,你怎麽能沒有興趣?”

我冷冷道:“為了我?媽媽讓我照顧你,有些事我不能允許你肆意妄為。”

“……可是媽媽知道我做的事,她全都知道。”安德烈垂下眼睫,“從我回國的那天起,她就計劃著這一天。”

心底模糊的猜測被證實,我一時間心情復雜到說不出話。

真的是媽媽,怪不得她會在這個時候回國。

之前安德烈說為了我才攪進許家的渾水,我並不相信,果然是得到她的授意。

安德烈低聲說:“許育忠毫無節制,我只是讓人帶他一起吹氣球,沒想到他自己越玩越大。但我不知道會牽扯上你,哥哥,是我不好,我該早早斷送許育忠的前途。”

那張嬌艷的臉上流露出幾分怨恨的神色,宛如一條伺機而動的毒蛇嘶嘶吐信,讓我從內而外的發冷。

他是認真的。

我撐坐起身,緊緊盯著他的眼睛:“你說不想害我,好,我相信你。但你那麽聰明,難道只想得出這種上不得台面的方法?”

安德烈毫不猶豫道:“反正許家人都不是好東西,沒必要留余地,我是替哥哥你報仇。”

“我他媽在許家呆了二十三年,再討厭許育忠都沒想過這樣解決問題,別拿我當借口!”

他抿了抿唇:“又沒有死人……”

我真的動了怒,全然忘記手背上紮著針,揮手狠狠給了他一耳光。

剛醒沒多久,我沒什麽力氣。按照安德烈的身手,平常這下頂多能擦到他的下頜。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出其不意,他居然坐在原地絲毫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