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楊沉看了我一會兒,伸手掐我臉:“你別後悔。”

我被他揉捏得說話含含糊糊:“疼……媽的別用這麽大勁!”

“許俊彥,別執迷不悟。”他捏著我的下巴,神色陰冷,本就顯得薄情的狹長雙眼泛著冷冷的光,“你要是真為了這種人坐牢,那純屬自作自受,我可不會去救你。”

“知道你擔心我。”我還是笑,心想到時候你別為了利益第一個把我送進去就算好的,哪敢指望他來救我?但什麽時候說什麽話好聽我已經很熟練,楊沉松開手,臉色好看了點:“算你有良心。”

我揉了揉被捏痛的下巴,楊沉起身打開墻上的暗櫃取出兩只漂亮的酒杯,倒了兩杯levelvodka,遞給我其中一杯:“喝點。”

我接過酒杯淺淺抿了一口,烈酒流經食道仿佛變成胃裏燃燒的一團火,雖然早就知道這酒烈我還是稍微被嗆到:“咳……你別喝太多,我可不想送酒鬼回去。”

“我酒量比你可好多了。”他端著酒杯站在巨大的窗前,舞池裏變幻的彩光混著裝飾的藍色的冷調光落在他身上,我看著他輪廓漂亮的側臉,有種介於意氣風發和成熟穩重之間的奇妙氣質。

他回頭看我:“許俊彥。”

“怎麽?”

“你不覺得挺累的嗎,身邊的人換來換去逢場作戲,總有玩累的那天。想找一個說得上話的人都很難。”

那是對於你這種長相好家世優的人而已,我這樣長相普通的人想換來換去都沒這個資本,再說無數人等著和你說上話,不過是你自己看不上罷了。我調侃道:“所以你想找個老實人嫁了?”

他冷淡的白我一眼:“就你嘴快。”

我訕訕閉嘴,他頓了頓說:“我有時候真看不透你……你到底在想什麽?”

“我在想怎麽樣過得更快樂點。”

我隱隱約約窺見這個對話的終點,楊沉最近對我莫名其妙的上心和以前的風格完全不同,實在讓人想不注意都難——這些遲來的溫柔像鈍刀子,一刀一刀落在舊傷疤上。我倒不介意做這個“接盤”的老實人,可我想,楊沉,但凡你是真的意識到喜歡我,又何苦說這種勉強“下嫁”似的話。而且沒道理道了歉就應該被原諒,更何況他說的不過是“我好像傷害了你所以說句對不起快原諒我吧”。

“怎麽樣會讓你更快樂?”他問,故作不在意的試探,“我記得你以前說兩個人一條狗挺好……”

我慢慢啜飲酒液,露出一個笑容來,呼吸間帶著微醺的酒意和鋒利的快感:

“不,現在這樣就可以,不需要兩個人。”

楊沉沉默很久,居高臨下的俯視我:“你最好不要後悔。”

高三的冬天楊沉把帶著體溫的外套披在我身上,我的鞋子裏落滿了碎玻璃碴,他煩躁的抽煙,告誡我不要去惹薛可茗,問我為什麽那麽傻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我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最終卻還是拒絕了他話裏不易察覺的關心。他氣得要命,對我怒吼“你別後悔”,驚起路邊休憩的鳥群,其實他哪怕追上來幾步呢?哪怕向我走一步也好過在原地氣急敗壞。

可他沒有,他看著我在凜冽的寒風裏走遠。只允許別人追逐他,自己從不會邁一步。

他從來沒變。

有些浪子能回頭只是因為沒找到更方便停靠的港灣。

可惜我現在也是隨波流浪的船。

我回家的時候已經很遲,客廳留著一盞小小的暖黃的燈。安德烈又在沙發上睡著了,我掛衣服時弄出了一點聲響弄醒了他。他揉著眼睛坐起來,看起來純潔又無辜:“哥哥……唔……你回來了。”

我的心柔軟成一片:“怎麽還不睡?”

“等你回來。”他自然的向我伸出手抱住我,說話慢吞吞的,“我給你留了粥。外面冷不冷?”

我撫摩著他柔軟的金發,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心席卷了我。這就是家人的好處,會有一盞燈為你亮著,會有人等你回來吃飯,會有一個親密單純的擁抱。安德烈最近越來越像個乖弟弟,我對他的偏見也變少了,要是他哪天不再和我上床,我也願意把他當弟弟照顧。

“安德烈,你想不想養只狗?”我想起楊沉那只熱情的薩摩耶,“在家很無聊吧?過幾天哥哥帶你出去玩。”

“狗啊……”他仰起臉似乎在思考,“可以。”

“養只柴犬吧,看起來很可愛。”我琢磨著,“或者小一點的?能捧在手裏玩。你說養什麽品種比較好?”

他在我懷裏蹭了蹭,忽然面無表情的說了句:“汪。”

我抵著他額頭哈哈大笑,安德烈抱著我仰倒在沙發上和我玩鬧。我本就有點醉,伸手捧著他的臉認真的說著醉話:“其實有個弟弟也不錯嘛,再叫一聲?”

他神情淡淡,伸手拭去我眼角淚水。我說:“我們流著一樣的血,好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