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青樓

鹿老夫人提前歇下了,鹿父和鹿母看了看鹿雲舒,欲言又止,錯過的歲月不是一朝一夕能彌補的,他們最終也沒說話,相攜離開了。

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九方淵待了一會兒,看鹿雲舒困得不行,也不固執地要守歲了,打算帶他回屋裏睡覺。

蘇長齡從外頭跑了進來,這一整天裏,他忙裏忙外,現下剛吃完飯,得了空,便跑過來找九方淵了,為的還是那爛桃花的事兒。

蘇長齡面上有些踟躇:“九方小師叔除夕好,三日後,我不需要去嗎?”

“蘇先生叫我九方就好。”九方淵攬著鹿雲舒,調整了一下肩膀的位置,讓他枕得更舒服些,“三日後,蘇先生只需要在府裏等著,我會幫你處理那爛桃花。”

蘇長齡聽著“爛桃花”三個字就別扭,半晌憋出一句:“我瞧著那人也不像是什麽爛桃花啊。”

他還記得自己撞到的公子哥兒,雖然看上去有些風流,但言行舉止還是遵循禮數的,在離開算命老先生的攤子後,九方淵和鹿雲舒兩人都跟被氣著了一般,像是那人是什麽罪大惡極之輩。

九方淵笑了笑,笑意不達眼底:“蘇先生有所不知,那人可不是什麽良善之輩,被他誆騙的男男女女,沒有一千,少說也有八百了。”

“男男女女”四個字令蘇長齡一驚:“你認識他?”

九方淵也不想給人留面子,渾不在意地點點頭:“渡生書院的花絮棠,人稱千面郎君,時常帶著人皮面具,最喜歡勾搭男男女女,尤其是長得好看的,他風流成性,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蘇長齡記憶力不錯,在心裏將“花絮棠”三個字重復了一遍,想起之前從望梅峰回到天秀峰的時候,聽方觀是提過這個名字,好像是四大仙山之一的渡生書院的大師兄。

蘇長齡疑惑道:“既然帶著人皮面具,你們又是怎麽看出他是花絮棠的?”

“這個簡單,只有他會做這種事。”九方淵哂道,“冒充算命先生把人誆出去,來一出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提前設計好一切,然後挺身而出,輕而易舉就能把人哄上手了,這是花絮棠的慣用伎倆,蘇先生若是不信,大可想一想,城西三十裏處是什麽地方。”

蘇長齡本來還覺得仙山修者可能有什麽誤會,聞言一想,瞬間變了臉色:“城西三十裏處,是……一片墳地。”

照那算命先生的說法,他身上有血光之災,若再往墳地裏跑,不就等於送上門去找死嗎,看來這件事確實有蹊蹺。

蘇長齡還是有些不放心:“那花絮棠不是渡生書院的大師兄嗎,你若去了,會不會在他身上吃虧?”

“這倒不會。”九方淵撫了撫左耳,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硬碰硬我還不是他的對手,但他挑的地方不好,在墳地裏,我可是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好好收拾他一頓。”

九方淵笑得不似平常,蘇長齡總覺得陰森森的,無端生出點冷意,暗自在心裏給花絮棠捏了一把汗。

和蘇長齡聊完,九方淵抱著鹿雲舒回了屋子,兩人第二次同床共枕,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鹿雲舒打定主意,想和鹿父鹿母破冰,本準備先試探試探,誰知道吃飯的時候根本沒見到鹿父鹿母,一問才知道,這兩人事務繁多,已經離開了。

鹿老夫人見他不說話,寬慰道:“他們兩個事多,沒辦法在家裏久留,雲舒別多想,等過年就能再見了。”

鹿雲舒應了聲,緩一緩也好,等他能用正常的心態對待鹿父鹿母,那時候再談也許更合適。

一晃三日過去了,到了蘇長齡要去城西尋機緣的日子,那算命先生告訴蘇長齡的時間是子時,九方淵也沒著急,待到天黑才準備出發,鹿雲舒和蘇長齡想跟著一塊去,九方淵沒答應,怕帶著鹿雲舒出什麽意外。

坐著雲鶴離去,一直到城西的墳地,九方淵從上往下望去,看著地上模糊的人影,緩緩勾了勾唇角。

弦月高懸,陰風陣陣,子時前後陰氣最盛,再加上綿亙百裏的墳地屍骨加持,現下這個時辰,周遭顯得格外荒涼。

九方淵向來不注重外界環境,不管是荒涼的墳地還是熱鬧的集市,在他眼裏都是一樣的地方,若要細細分一分,大抵就一個標準,能分成兩類:小殿下陪著一塊來過的,自個兒來的。

他不在意,有的人耐不住性子了,雲鶴仍然在城西三十裏處的墳地上空盤旋,三更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動了,變作耳飾也不消停,“叮叮叮”地響個不停,活像吃飯前拿著筷子一個勁兒敲碗,這壞毛病惹得九方淵想好好教育它一頓。

這是一處不老不新的墳地,自淮州城建城以來就有了,墳地葬著屍骨,棺槨裏盡是不同皮囊,甭管生前是富貴貧窮,死後都住在這一處,唯一不同的是,有的腐爛殆盡,骨頭都朽光了,有的還是新墳,皮肉完好無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