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唯一(第3/5頁)

嘉禾白皙的臉上頓時覆上了一層甜蜜的紅暈。在白色錦帛上寫下——

望爹爹早日安息,望阿兄早日歸來,望夫君此行平安。

然後將寫好的白色錦帛掛在天燈上,點燃天燈,任天燈隨風慢慢上天。

沈雲亭望著徐徐上升的天燈,眸光漸沉,有些心願大約一輩子也不能實現了,但尚能完成的,他會盡力。

“此去西北,途經涼州,我會帶著你爹爹的骸骨回京安葬。”

永寧侯戰敗後自刎於涼州,數萬將士血灑疆場,領兵之人不論如何都有不可推卸之罪。然究其根本乃是國力積微已久之故。

大鄴早已不是二十年前萬邦來朝的大鄴,朝政腐朽,軍備陳舊,涼州一役大鄴慘敗其實早有預兆,只是誰也沒想到結果會那麽慘烈。

此戰敗因,延慶帝心知肚明,卻將所有罪責都算到永寧侯頭上,為日漸衰敗的大鄴蒙上了一塊遮羞布。

永寧侯戴罪之身屍骨永不得回京。深愛這片土地的高傲戰士,在戰場上豁出去一輩子,打了無數場勝仗,因為這場注定會敗的戰役,埋骨他鄉,永遭世人唾罵,終究是不該的。

可惜上一世她沒來得及見到他帶著她父親的屍骨回京安葬。

嘉禾眼睛起了一層水霧:“多謝。”

“不必。”他道,這世上只有她的感謝他不敢要。

夜深,沈雲亭背起嘉禾下山。

嘉禾捶了捶他的背,羞紅著臉小聲道:“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沈雲亭不放開她,默默走了好一段山路,擡頭望向天上圓月,極輕聲地道:“明日便要離京赴往西北,我再背一會兒。”

聞言,嘉禾趴在他背上不亂動了。

“夫君,你去西北之時,能否代我尋尋阿兄。”

沈雲亭頓了會兒,眼簾微垂藏起眼裏復雜情緒,應道:“嗯。”

嘉禾伸手圈住他的脖頸:“等你平安回來,若是阿兄也能回來,便能一家團聚了。到時候我們再生一個壯壯和一個妞妞,你說好不好?”

“好。”

嘉禾心滿意足地笑了,又道:“去歲我生辰那日,我在天燈上許了願。”

沈雲亭忽然腳步一頓。從前他從來沒好好和她過過生辰,去歲他隨一眾百姓上山放天燈祈福來年豐登,只是隨口提了句帶她一道去,她便興高采烈跟來了。

上了山,她便急著要寫錦帛許願,還笑著跟他說,要把藏在心裏很久的願望放上天。

他想,除了想和他早日成親生子,她還能有什麽願望。

整日便只知道惦記這些無用之事。

程嘉禾真讓人厭煩。

她到底還要纏他纏多久,一輩子嗎?

他不要。

程嘉禾那麽笨,他不要同她綁一輩子。

“思謙,你要不也許個願,聽說可靈了。”她笑得一臉歡喜,非要拉著他一起許願。

……

思緒回籠,沈雲亭繼續下山的腳步。

嘉禾唇貼在沈雲亭耳邊輕問:“你猜我許了什麽願?”

沈雲亭眼睫顫得厲害,啞著聲問:“是想與我早日成親?”

嘉禾搖了搖頭,在他耳邊極輕地笑道:“我許的是,願思謙日日歡喜,歲歲平安。”

沈雲亭腳步一滯。

“對了。”嘉禾問,“那日你也放了盞天燈,你許了什麽願?”

沈雲亭仰起頭閉眼。

他在天燈上寫了——

程嘉禾永不如願。

後來她真的沒有如願。

他沒有日日歡喜,也沒有歲歲平安。

夜夜夢魘,年年病痛。

再也沒辦法抱住那個在被所有人背棄的落魄時光裏全心全意愛著他的嘉禾。

嘉禾圈著他脖頸的手上忽有小水珠接連落下:“下雨了嗎?”

她擡頭望天:“咦,好像沒下。”

“嘉禾。”他喚了她一聲。

嘉禾:“嗯?”

他再也不要放開她,他想說。

次日清晨天未亮,沈雲亭把嘉禾連人帶行李送去了沈府。

嘉禾舉目無親,他不在京城的日子,比起待在丞相府,有長公主坐鎮的沈府顯然更安全。

岑雪卉帶著嘉禾進府安置。

臨別在即,沈雲亭難得軟下語氣同沈元衡道:“我夫人勞煩府上代為照看了。”

沈元衡假客氣了一番:“不勞煩,你放心去吧。”

“如若……”沈雲亭沉下臉,“如若她少一根毫毛,我不會放過你。”

說罷,沈雲亭翻身上馬離去。

待他身影看不見了,沈元衡小聲罵了一句:“狗東西。”

嘉禾跟著岑雪卉進府,岑雪卉領著嘉禾去了之前,她與沈雲亭來沈府時住的那間客房。

客房的擺設一塵未變,熟悉的塗朱漆長凳、流雲八曲屏風、雕花紋木床,睹物思人,這些東西之上仿佛都能看見沈雲亭的身影。

此一去,快則幾個月慢則數年,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方才臨別之時都沒有好好與他說會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