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忠什麽君?(第2/3頁)

徒呼奈何!

既然如此,這朝廷不待也罷。

只是這些隱秘,許七安一個小小的四品武夫,不必知曉,知道太多,反受其害。

王首輔心灰意冷的端起茶,喝一口熱茶,暖一暖哇涼的心。

“你知道斷糧是元景一手操縱的?”許七安試探道。

“咳咳……”

王首輔驚的噎了一下,劇烈咳嗽起來,這口茶沒暖到心窩,燙嘴了。

“你也知道?”

首輔大人震驚的審視著他。

“此來是想請首輔大人幫個忙!”

許七安內蘊望氣術的眼睛,專注的盯著他。

……

直到黃昏,許七安才離開與臨安離開王府。

送走兩人後,王思慕徑直走向書房,明亮的燭光從紙糊的格子門裏透出來。

咚咚!

她擡起手,青蔥纖細的手指,扣了兩下。

“進來!”

王貞文的聲音傳來。

王思慕推開門,聞見了一股紙頁燃燒的味道,側頭一看,父親王貞文坐在圓桌邊,大腿上擱著一疊書,幾幅畫,幾幅墨寶,正一份份的往腳邊的火盆裏丟。

“爹,你在燒什麽?”

王思慕蓮步款款,靠攏過去。

“燒一些年少無知寫的東西。”

王貞文低著頭,凝視著火光吞噬紙張,他的雙眼也仿佛有火光跳躍。

“爹,我幫你。”

王思慕在他身邊坐下,不由分說,拿起一幅墨寶,展開,愕然道:

“這,這是爹你以前寫的詩,陛下還誇贊你詩才驚艷呢。”

王貞文的詩寫的很不錯,年輕時常常混跡詩會,大半輩子下來,也有幾手很得意的好詩。

這是一首寫忠君的七律,寫的蕩氣回腸。

被元景誇贊後,王貞文很得意,裱起來掛在墻上,一掛便是近三十年。

“燒了吧。”

王貞文從女兒手裏奪過那幅詩,丟入火盆,火光瞬間高漲,吞噬了這幅年紀比王思慕還要大的墨寶。

王思慕大急,扭頭一看父親,愣住了。

王貞文老淚縱橫。

“爹?”

王思慕顫聲道。

從小到大,她從未見過父親流淚,一時間只覺得天塌了。

王貞文盯著火盆裏的火焰,低聲道:“爹和魏淵鬥了大半輩子,勝負皆有。對他的品性,爹沒什麽可以指摘的,說實話,很佩服!

“爹不認同的是他治理天下的理念,太霸道,太不講情面。官場不是一個人的,是一群人的。拉攏一批人,才能打壓一批人。那怎麽拉攏人?你要讓別人聽你的,就得喂飽他們。

“貪官無所謂,能做事就行。袖手空談的清官才誤國誤民,即能做事,又剛正不阿的官太少,治理國家,不能指望這些鳳毛麟角。

“魏淵就是這樣的鳳毛麟角,他能忍小貪,卻忍不了大貪。他能忍小惡,卻忍不了大惡。前些年,他要整治胥吏風氣,被我給推回去了,這不是胡鬧嘛,你要整治底下的人,首先得把上面的人給掃幹凈了。

“可上面的人是掃不幹凈的,思慕,你知道為什麽嗎?”

王思慕抿了抿嘴,試探道:“陛下?”

王貞文沒點頭,也沒搖頭,嘆息一聲:“而今魏淵戰死了,一個大半輩子都獻給了大奉的人,陛下卻連身後名都不願意給,薄情了些。

“但爹今天燒這些,不是因為他薄情,最是無情帝王家,坐那個位置,再怎麽冷酷都沒問題。像魏淵這樣的人,史書上不會少,以前有,以後還會更多。

“爹痛心的是,爹什麽都做不了,八萬多將士為大奉捐軀,留下八萬多戶孤兒寡母,一旦此戰定性為戰敗,撫恤減半……”

王貞文伸出右手,盯著常年握筆生出的厚厚繭子,心力交瘁:

“握了幾十年的筆,連把刀都拿不起,忍看他把祖宗六百年基業毀於一旦,卻無能為力。平時風光,手裏沒兵權,所有的權力都是皇帝給的,隨時能拿回去。百無一用是書生,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爹讀了一輩子聖賢書,通篇都是忠君忠君忠君,爹想問一問程亞聖,忠他娘的什麽君?”

他忽然起身,一腳把火盆踢飛,火星驟然爆開。

“忠他娘的什麽君!”

……

卯時,天蒙蒙亮,元景帝穿著明黃色龍袍,頭戴垂下珍珠的皇冠,氣度森嚴。

他負手而立,望向那座高聳入雲的觀星樓。

許久後,他轉身返回寢宮,老太監正要跟著進去,耳邊傳來元景帝威嚴且冷淡的聲音:

“不必跟來。”

老太監遂駐足在外。

進入寢宮後,元景帝行走在光潔的地板上,低著頭,一步一步,像是在丈量著什麽。

十幾步後,他停下來,元景帝指尖劃破手腕,鮮血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