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開幕(一)(第2/3頁)

此事所帶來的後遺症,是百姓對朝廷失去信賴,是讓皇室顏面掃地,民心盡失。

一句“鎮北王已伏誅”,真的就能抹平百姓心裏的創傷嗎?

這可和誅殺貪官是兩回事。

過去的二十多年裏,鎮北王的形象是偉岸高大的,是軍神,是北境守護者,是一代親王。

是貪官能比的?殺貪官只會彰顯朝廷威嚴,彰顯皇室威嚴。

可是,如果是皇室犯下這種殘暴行為,百姓會像誅殺貪官一樣拍手稱快?不,他們會信念坍塌,會對皇室對朝廷失去信賴。

原來我們歌頌愛戴的鎮北王是這樣的人物。

甚至會產生更大的過激反應。

同樣是在這一天,東宮太子,於黃昏後在寢宮遭遇刺殺。

當夜,宮門禁閉,禁軍滿皇宮搜捕刺客,無果。

次日,京城四門禁閉,首輔王貞文和魏淵,調集京城五衛、府衙捕快、打更人,全城搜捕刺客。

挨家挨戶。

整個京城雞飛狗跳。

……

“太子跟這件事有什麽關系?怎麽就憑白遭遇刺殺了,是巧合,還是博弈中的一環?如果是後者,那也太慘了吧。”

一大早,聽聞此事的許七安立刻去見魏淵,但魏淵沒有見他。

無奈之下,只好轉道去了驛站,打算和鄭興懷討論。

“鄭大人外出了,並不在驛站。”

背著牛角弓的李瀚,迎著許七安進屋,沉聲道:

“最近官場上多了一些不同的聲音,說什麽鎮北王屠城案,非常棘手,關乎到朝廷的威信,以及各地的民心,需要慎重對待。

“鄭大人很生氣,今早就出門去了,似乎是去國子監講道。”

那些都是老皇帝的水軍啊……許七安喟嘆著,倒是有幾分佩服元景帝,玩了這麽多年權術,雖然是個不稱職的皇帝,但頭腦並不昏聵。

他與李瀚一起,騎馬前往國子監。

遠遠的,便看見鄭布政使站在國子監外,感慨激昂。

“聖人言,民為重,君為輕……”

“鎮北王以親王之身,屠殺百姓,視百姓如牲畜羔羊,實乃我讀書人之共敵……”

“我輩讀書人,當為黎民蒼生謀福,立德立功立言,故我返京,誓要為楚州城三十八萬百姓討一個公道……”

他這樣做有用嗎?

當然有用,一些新晉崛起的大儒(學術大儒),在還沒有揚名天下之前,喜歡在國子監這樣的地方講道。

傳播自己的學術理念。

如果能得到學子們的認可,打出名氣,那麽開宗立派不在話下。

鄭興懷不是在傳播理念,他是在批判鎮北王,呼籲學子們加入批判大軍裏。

效果很不錯,讀書人,尤其是年輕學子,一腔壯志,熱血未冷,遠比官場老油條要純正許多。

從古至今,鬧事遊行的,大多都是年輕人。

“沒有人來制止嗎?”許七安問道。

李瀚搖頭。

這不合理……許七安皺了皺眉。

他耐心的在路邊等待,直到鄭興懷吐完胸中怒意,帶著申屠百裏等護衛返回,許七安這才迎了上去。

“此地不是說話之處,許銀鑼隨我回驛站吧。”鄭興懷臉色古板嚴肅,微微頷首。

返回驛站,鄭興懷引著許七安進書房,待李瀚奉上茶後,這位人生大起大落的讀書人,看著許七安,道:

“是為今日官場上的流言?”

“這只是其一,流言是他散布,卻不是沒有道理,不得不防啊。”許七安嘆口氣,道:

“我主要是為太子被刺一案。”

鄭興懷沉吟道:“此案中,誰表現的最積極?”

許七安一愣:“魏公和王首輔。”

鄭興懷正襟危坐,點著頭道:“此事多半是魏公和王首輔謀劃,至於目的為何,我便不知道了。”

啊?魏公和王首輔要刺殺太子?

理由是什麽,太子跟這個案子有什麽關系嗎……這個答案,是許七安怎麽都想象不到的。

商議了許久,鄭興懷看了眼房中水漏,沉聲道:“我還得去拜訪京中故友,四處走動,便不留許銀鑼了。”

許七安順勢起身,走到門檻時,身後傳來鄭興懷的聲音:“許銀鑼……”

他回頭望去。

這位脊背漸漸佝僂的讀書人,理了理鬢角花白的頭發,作揖道:

“男兒一諾千金重,我很喜歡許銀鑼那半首詞,當日我在城頭答應過三十萬枉死的百姓,要為他們討回公道,既已承諾,便無怨無悔。

“待此事後,鄭某便辭官還鄉,今生恐再無見面之日,因此,本官提前向你道一聲謝謝。”

許七安轉過身,臉色嚴肅,一絲不苟的回禮。

他打開房門,踏出門檻,行了幾步,身後的房間裏傳來鄭興懷的吟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