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落魄

“有種啊,弗斯曼!這次算我大意了!”

內勒姆法師此刻披著一件跟破布袋子似的灰色麻袍,上面沾了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汙漬,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味。換作是過去,這種東西是絕對不容許靠近一天洗兩次澡、噴三次香水、換五套衣服的內勒姆法師。

大多數法師所追求的,從來不是所謂的智慧或真理,是享受更富足的物質享受,如果多加一個限定,那就是永久地享受下去。

只要能成為法師,就再也不用一年四季在農田上刨食,每天彎腰下蹲去收拾莊稼、拔除雜草,累得腰酸背痛。

只要能成為法師,就再也不用成天在木匠作坊面對飛揚木屑,忍受老木匠叱罵腳踹,雙手被木刺割得血絲斑斑。

只要能成為法師,就再也不用在炎熱夏天對著火爐的炙烤,小心翼翼倒出鐵水,看著鐵錘砸下,被飛濺的火星燙得皮膚冒泡。

只要能成為法師,就再也不用天天輪崗值守城門,既要小心伺候那些貪得無厭小官吏,又要跟那些狡詐商人鬥智鬥勇,自己卻只能掙到勉強糊口的薪水。

只要能成為法師、只要能成為法師……

內勒姆回想起很多年以前,雖然他也算是小貴族出身,可是在他能記事起,家裏就只剩下一動四面漏風、老鼠亂竄的破屋子了,自己的妹妹還沒成年,就早早被選定結婚對象,以此換到一點能夠勉強度日的錢糧。

從那時候開始,內勒姆就明白,什麽貴族、什麽家世、什麽父母子女,全都是建立在虛幻認同感上的無用之物。只有奧術,只有掌握奧術的法師,才能夠擁有屬於自己的一切!

可是現在,自己失去曾經擁有的一切!

“不,我還活著,我還是九階法師,只要我還沒死,憑我的智慧和能力,隨時就能扭轉局勢!”內勒姆法師在心中咆哮不止:“還有那個臭婊子、死蕩婦!靠著口技爬到老子床上,居然敢背叛老子!等我抓住你,一定要把你拖去馬廄裏被畜生幹到死!幹到死!!”

雖然心裏罵得很爽,可內勒姆法師自己也明白,光憑他如今身無分文、手無寸鐵的情況,拿什麽去跟弗斯曼與一大批軍團士兵、戰鬥法師廝殺?

這年頭厲害的法師,哪個不是依賴充足而強大的魔法物品才撐住場面的?完全只靠自己法術位,就像是在戰場上只給一副劍盾,去面對具裝重騎兵的沖鋒,完全就是找死。

帝國準許魔法學院創立的早期,為了提供擅長戰鬥的人才,學院內部也搞過不依賴魔法物品、單純靠法術位的奧術決鬥,甚至還修建了特定的競技場與觀眾席,打算以此進行實踐教育。

結果這樣的奧術決鬥,被開國皇帝批評為“浪費時間的光效表演”,因為戰場之上,根本沒有人跟你談什麽公平對決、面對面地念咒施法。

但凡能夠偷襲伏擊,就沒必要正面對抗。只要可以遠程轟炸,就絕不會上前肉搏。能用錢把對面敵人砸死,就不要讓活人生命去填補——這也算是開國皇帝本人總結出來的經驗。

“對啊,要是能夠靠一個臭婊子把我恒定防護法術瓦解掉,哪裏需要正面強攻呢?”內勒姆法師嘆了一口氣,摸了摸自己胸口。

如今那裏已經沒有一絲受傷留疤、不痛不癢,內勒姆法師重新回憶昨晚兇險的經歷——

按說自己臥室之中一直有“偵測毒性”庇護,那個臭婊子絕不可能帶著毒藥進來,這只能是某種混合作用,在親吻的過程中生效了。

而麻煩在於,那種毒素不僅僅是麻痹軀體,還能夠具備某種強效驅散效力,對自己三重恒定防護法術與身體結構的聯系部分造成破壞。

本來在床上,內勒姆就會將恒定防護主動降低到一定層次,畢竟誰幹事的時候還全副武裝啊?

結果就是自己趁機被那個臭婊子卸下手臂關節,抓傷要害部位,然後又被突然闖入的弗斯曼一發“反魔場”,徹底瓦解施法反抗的能力。

可這個時候,內勒姆體內憑空湧現的治愈效果,完全無視了“反魔場”的壓制,讓他身上傷勢轉眼痊愈。

在危急關頭,更有一部分治愈效果產生不可思議的轉化,深入刺激了內勒姆法師的肌肉骨骼,仿佛就像是“牛之力量”與“狂暴術”加身,讓他猛然掙脫了臭婊子的壓制,有機會逃脫。

內勒姆法師本來就是想著要從陽台跳出,脫出反魔場的範圍後施法逃離,至於被投矛貫穿胸膛,只能說是意外。也幸虧他的臥室就處於通訊晶塔中段高度的附屬塔樓,在摔成一攤血肉模糊前,還有一瞬時機留給內勒姆強忍劇痛施法逃生。

但也由於是貫穿胸膛的重傷劇痛,導致內勒姆法師的傳送法術出現偏差,沒有成功傳送到自己早年準備的安全屋——光是在火舞城,他就在內外城區準備了三間安全屋,裏面堆放了大量魔法物品與道具,還有方便貯藏的食品、藥物,保證自己能夠度過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