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三節:冬之役(四)(第2/3頁)

說到這裏,他擡起頭看向馬林,他並沒有淚水,而是如鋼一般的堅毅表情。

“我們北方王國的人,就是這樣一代又一代直面著犧牲,在亡潮面前,貴族與農奴有著同樣的死法,也許在北方主義者的嘴裏,我們貴族高高在上,但是他們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每一次亡潮過後,總會有大量的貴族家庭絕嗣……因為這些家庭拼光了所有的男人與女人,連孩子都死在了戰場上啊。”說到這裏,他解下腰間的小金屬壺,轉開了蓋子,小小的抿了一口。

“我明白。”馬林知道這個老人想說什麽,最近哥本哈根的確有一些流言,因為他和安托萬走得太近了,軍方中那些不喜歡北方主義的派系對此有些不愉快,當然他們也沒有明說,畢竟馬林也好,安托萬也罷,都是在為了戰爭的勝利而拼盡全力,哪怕安托萬是一個北方主義者,軍方派系也不可能對他惡言相向。

但是貴族之中有些人還是看他非常不爽,馬林有時候甚至會想,來自自己人的刀鋒,到底會在什麽時候捅進安托萬的背部。

所以,在聽到了凱德斯說的這些話之後,馬林也丟掉了煙頭:“你是作為貴族反北方主義派系的信使,來和我說這些的嗎?”

“……並不是,馬林閣下。”這個老人搖了搖頭,他解開了外套的領口,將裏面衣領內的北方主義小徽章露給馬林看了一眼:“我也同情他們,甚至我也捐過錢款,您知道嗎,我的妻子死的早,她沒能為我生下孩子,而我……也忘不了她,她是一個小貴族家的女兒,有一個妹妹和一個哥哥……我和他的哥哥算是老朋友了,但是在去年,農奴叛亂,哥哥的子孫都死在了亂民之中,有施術者和戰職者加入了農奴的叛亂,我知道那些人是北方主義者……閣下,您看,這就是北方主義者所說的流血與犧牲嗎?”

馬林在沉默中點上了第二支煙。

“我知道,他們也沒有選擇,農奴想要脫離他們的奴籍是不可能實現的事情,只有發動叛亂才會有一絲希望,但是……我見過太多的不幸了,馬林閣下,我知道有您在,這一次亡潮一定是我們獲得勝利,我們這個國度,北方主義者,貴族、王室、大家現在站在同一條戰壕中,因為我們有一個名叫混沌的共同敵人……但是勝利了之後呢,我是階梯三,作為一個高階戰職者,我還能活一些年歲,所以我害怕有一天我會帶著我的孩子們,將槍指向那些孩子的同鄉,指向那些孩子的同伴,甚至指向那些孩子的兄弟……冬狼之母啊,這個世界為什麽會變成如此可怖的模樣啊……”

老凱德斯說到這裏漸漸不語,坐在馬林與風雪之間的老人嘆息著。

馬林也嘆息了一聲。

是啊,就像是這個老人說的那樣,這個世界一直都是如此可怖,大家都說,每個人都有生存的權利,每個人都有自由可以選擇,但是人生在世,更多的時候,人總會被套上名為命運的枷鎖。哪怕你強大到可以否定它,那怕你強大到親手打破了它,可又有誰能確定,這一切是不是真的如同自己所見的那樣,你是真的打破了那道枷鎖,還是說這只不過是自己親手為自己套上的另一具枷鎖。

但是,如果不變,那些可憐的人要怎麽辦呢。

所謂窮不過三代說的不是指窮了三代之後就有機會好轉,而是因為一般來說,窮人家是傳不出三代的,換而言之,每個窮人的祖上都闊過,但可惜也就是祖上闊過。

而農奴也許可以,畢竟它們是貴族眼中的私人物件,他們不會輕易地讓一個農奴失去價值,他會讓農奴結婚生子,所有健康的孩子都可以活到成年,但農奴……在貴族眼中真的算是人嗎?

馬林不知道,因為在那之前,馬林用二十個莫威士標準貨幣就能夠從北方貴族手裏買到一個健康的農奴。

而正常情況下,人的價值不應該用貨幣來衡量。

“凱德斯,那你說呢,北方主義要怎麽辦,難道要讓所有人繼續成為農奴,讓這個世界繼續沉淪下去?”想到這裏,馬林開口問道,同時在心裏做了回答——當然不可能了,無論如何,無論怎麽做,都不能讓這個世界繼續沉淪下去。

馬林抽了一口煙,同時也聽到了老凱德斯的回答。

“不能,在我們北方,貴族之間總是流傳著大毀滅時代之前的故事,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傳下來的,有一些久遠的家族總是說一定要重鑄文明……但是都這麽久了,大概是沒辦法了吧,上一次的上一次亡潮,我們甚至是在用冷兵器和混沌作戰,據說哈格爾貝裏家族在那個時候有七個分家,數以千計的男丁……但是到了戰後,也只有四個孩子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