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脫胎換骨

夜裏,雲安再一次被丫鬟們架著給送了回來,林不羨照舊洗了凈布給雲安擦臉,回來的時候雲安已經趿坐在床上,笑吟吟地看著林不羨了。

林不羨坐到雲安身邊將冒著熱氣的凈布遞給雲安:“又裝醉了?”

雲安“嘿嘿”一笑,接過凈布仔細擦了臉,打趣道:“你真可愛,故技重施你也信。”

林不羨勾了勾嘴角,自然地接過雲安手中的凈布,答道:“我看你和大姐夫如此投緣,還以為是真醉了。”

林不羨起身將凈布放回到盆裏,聽雲安說道:“和一群男人,有什麽可投緣的?”

林不羨垂眸不語,吹熄了燈回到床上。

雲安往林不羨那邊湊了湊,借著微弱的光打量了林不羨片刻,問道:“怎麽了?”

“什麽?”

“我怎麽感覺你心情好像不太好,姐妹茶話會進行的不愉快?”雲安不過是試探性地一問,卻換來了林不羨的沉默,雲安又往林不羨那邊挪了挪,追問道:“真被我給說著了?出什麽事兒了?”

又是長長地一陣沉默,林不羨才開口,將自家三姐林不允說的那件事情和雲安講了一遍,雲安聽完後也沉默了。

林不羨發出一聲嘆息,幽幽道:“或許我多少能明白你當時的心情了。”林不羨口中的“當時”已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雲安的心裏卻精準地回映出了當時的事情。

“亦溪,我可以抱抱你嗎?”

林不羨點了點頭,又怕雲安看不見,“嗯”了一聲。

雲安貼著林不羨的手臂躺下,擡起一條胳膊穿過林不羨後頸與枕頭之間的縫隙,將人攬到自己懷中,讓林不羨枕著自己的肩膀。

雲安的下巴抵在林不羨的頭頂,輕柔地蹭了蹭,問道:“心裏很難受,對吧?”

“嗯。”

“是不是有一種無法呼吸的憋悶,窒息的感覺,很無力,很憤怒?”

雲安的描述精準地擊中了林不羨的心墻,那些欲噴薄而出,卻找不到出口的情緒一下子宣泄了出來。

林不羨扯住雲安中衣的一角,攥在手裏,直到雪白平整的布料起了褶皺才再度開口:“三姐說的事情其實也不算什麽奇聞,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在聽三姐用一種……一種、淡漠的態度講述這件事時,突然覺得很難過。我……一下子就想到了當時的你,我在想、那時候的你與現在的我,是不是也有過一樣的心情?更令我難受的是,除了三姐以外,我們姐妹三個都是讀過書的,可為什麽大姐,二姐也和三姐一樣漠然呢?明明都是女子,兔死尚且狐悲,她們怎麽連半分波瀾也……”

林不羨感覺到摟著自己的人,身體正在微微顫抖,立刻止住了話頭,關切地問道:“你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頭又痛了?我去請大夫。”

雲安緊緊地箍住了林不羨的身體不讓她離開,雲安窩在林不羨的頸間,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亦溪,你知道麽?我很開心你能認識到這一點,做夢都想!因為、因為你在我心裏是那樣神采飛揚的女子,幾近於完美的存在,可是……”雲安感覺自己的心口隱隱作痛,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抱著林不羨的那雙胳膊,越來越緊,仿佛要將人勒到自己的身體裏才罷休。

林不羨感受到了痛意,卻沒有吭聲,她能感受到雲安正經受著某種情緒的洗禮,雖然她不知道具體是什麽,但也能猜到這股情緒的源頭和今天的事情,或者和自己有關。

林不羨安靜地依偎在雲安身邊,她沒有辦法分出一只手去回抱,安慰雲安,只能安靜地陪伴。

雲安感覺自己的眼眶有些濕,喉頭哽咽,強忍著沒有表現出來。

沒有人知道雲安這大半年來活的有多寂寞,自從來到這裏,雲安的心就淪為了一座孤島,這裏的一切都與雲安原來的生活格格不入,最可怕的是……身為女子的雲安,偏偏穿越到了一個對女性極度束縛的時空。

這裏的女子被諸多“禮教”極盡物化,可悲的是大多數女子為麻木狀態,不僅不會覺得不公平,甚至會覺得這便是“天經地義”,窮極一生都在用這樣的思維和“規矩”自我約束,並傳輸到下一代,代代相傳……

雲安知道,這不是女性群體的錯,更不是單獨某個女子的錯誤,在這樣一個信息,交通閉塞的時代,基本沒有機械化可言的環境中,體魄是否強健決定了一個人的價值和生存能力,女性相比於絕大多數男性,在這個方面存在絕對的劣勢,封建父系社會之下,絕大多數女性就像藤蔓植物一樣,只能依附於男子才能生存。

可這一切,對雲安這個天外來客而言,無比窒息。

她無力,更不被允許改變這個龐大的世界,這裏的一切都像磨刀石一樣,不停地打磨著雲安的棱角,雲安很害怕再這麽下去,總有一天自己會被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