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福兮禍兮

忙碌了一天,林四小姐終於得歸。在丫鬟的服侍下泡了一個澡,驅散了些許乏意,習慣性地來到書架前,抽出那本昨夜只讀了一半的書坐到桌前,拿起桌上的圓剪剪過燈芯,讀了起來。

看了還沒兩頁,林不羨便感覺眼前一花,急閉眼扶住了額頭,只覺自己此時仿佛置身在舟船之上,四面皆是波濤催的船兒搖擺不定。

就連臥房的門被打開都沒有察覺,一等丫鬟由儀邁著碎步來到林不羨身邊,打了一個萬福,低聲道:“小姐,京城有信來。”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雙手捧到了林不羨面前。

待到眩暈之感稍緩,林不羨才睜開了眼睛,她一向就是這樣隱忍的性子,即便偶爾生病了,不到難以承受的程度也是不會輕易說出口的,這個習慣自林不羨懂事起便有了。

鼎盛三代的林府,如今落在林不羨一人身上,那雙纖弱的柳肩扛著林府的興衰。

林不羨心想,大抵是前陣子剛接待完洛城各鋪號的掌櫃們入府,今日又出巡了城內所有的鋪子,顛簸了一整天有些累了。

聽到由儀的聲音,林不羨拿下了抵在額頭上的柔荑,接過了信封,信封中間仍是龍鳳鳳舞的六個大字:林四小姐芳啟,封泥也是完好的。

林不羨撕開信封將信取出,端著掃了幾眼,竟是一陣沉默,而後才將信紙折疊好,並未像往常那樣立刻放在木匣內,只是隨手放在桌上,看著面前的一點燭火出神。

信,自然是鐘簫廷寄來的,信上說他已不負眾望殺出春闈,不日就要參加最後的殿試,爭取金榜題名,盼著及早回鄉,履行諾言。

林四小姐猶自沉默良久,低聲問道:“由儀,今兒是幾月幾?”

由儀掩唇輕笑,回道:“小姐莫不是忙糊塗了?今兒是咱們例行尋鋪的日子,望日。”

“哦,五月麽?”

“是。”

林不羨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喃喃道:“是了,春闈四月開科,算算日子也是時候……”

由儀繞到林不羨身邊為林不羨添了一杯熱茶,問道:“小姐,鐘公子信中說什麽?可是有好消息了?”

“嗯,說是取了前六十名,不日就要參加殿試。”

“太好啦!奴婢就知道鐘公子一定能高中!”聽到鐘簫廷出了成績,由儀表現的比林四小姐激動的多。

林不羨並未做聲,拿起桌上的信紙,起身走到書架前,將信放在了一方木匣裏。

由儀是家生子,自幼就服侍在林四小姐身邊,主仆之間並無太多顧忌,索性追到林不羨身邊,雀躍地追問道:“小姐,鐘公子可有說他幾時回?什麽時候請人過府?”

林不羨只是轉頭瞥了由儀一眼,後者便禁聲了,林不羨的眼眸太深邃,深邃到看不到一絲波瀾。

由儀低聲道:“小姐,你怎麽了?”

“許是今日一早起來便去尋鋪,有些乏了,睡下吧。”

“是,奴婢服侍您躺下。”

由儀服侍林不羨躺好,熄了燈退到耳房去了,閨房中一片黑暗,空氣中彌漫著安神香淡雅的香氣,這種香是外邦的舶來品,安神效果是最好的,可這一次,林不羨卻怎麽也睡不著。

忙碌了一整天,她的身體極度疲憊,可心頭卻莫名地湧出一股煩躁之感,如煙,如霧,縈繞心頭。

縱然林四小姐的定力再深,也終是壓不下,驅不散。

再過些日子就是林四小姐的雙十生辰了,這個年紀放在燕國,算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林四小姐作為林府唯一的嫡出,婚姻大事關系宗族延續,自然少不了關心,可是……

眼看著這一天就要來了,林不羨卻並不開心。

一向聰敏的林四小姐也想不通這煩躁從何而來,或許……是每一位即將出閣的女子都要經歷的心境吧。

女子總要嫁人的,不是麽?

自古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多少女子只能在大婚夜才瞧見夫君真容,自己卻能先一步觀其相貌,知其人品,已算是幸運的了。

林不羨不願深思,強迫自己去想其他的事情,想賬本,想鋪子……突然,林不羨的腦海中劃過一道寒光,耳邊回響起寶劍出鞘的聲音。

林不羨自問見過不少寶物,今天當鋪中的那把劍……她卻是第一次見。

林不羨的腦海中閃過白日的那個乞丐,實在無法將這件神兵和那個乞丐聯系到一處,如此神兵即便不是世家大族的傳家之物,也絕非平常人家能擁有的,林四小姐不禁有些好奇,到底是怎樣的經歷才會讓一位世家公子落魄至此?

……

另一邊,掛在樹杈上的雲安“嘖”了一聲,猛地睜開了眼睛,“嗡嗡嗡”的聲音吵的雲安難以入眠。

“該死的蚊子!”雲安煩躁地揉了揉披散的長發,打開了空間,取出一瓶高濃縮的特效驅蟲露,抹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