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2/3頁)

芳兒在一側結結巴巴,把施少連吃的都說了。那個避子丸一顆劑量極微,十幾顆的量和酒混著,一時半會死不了,倒真是有些折騰人。

翟大夫見施少連已然半昏過去,臉色由紅轉青,先塞了一粒十全如意丸給他,又見地上的湯藥,問芳兒,點了點頭:“再去煎一碗來。”

昏迷中的施少連不肯喝藥,只知道他痛極了,唇已經幹裂出血,身體痙攣之時,連面容也隨之扭曲,翟大夫忙乎了半夜,累出了幾身大汗,才勉強將藥灌下去。

晨間第一束光灑在屋內,他才勉強睜眼,這一夜的事情他都記得清清楚楚,每一個呼吸的痛楚和狼狽都印象深刻。見翟大夫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猩紅羊血,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咽下去,心平氣和看著自己滿身狼藉,酸臭不堪,動了動腥甜的喉嚨,嘶聲道:“她人呢?”

那聲音很輕,卻和往日所有的語氣都不同,屋裏人面面相覷,沒人說話。

甜釀昨夜是牽著喜哥兒空手走的,家裏只剩著些心腹奴仆,人不算多,各自都忙碌——這兩日就要將家中的家什都運到標船上去,各人忙著封貼紮捆,運送行囊,無人留意姐弟兩人出門,門房見了,想多問幾句,被呵斥回去,又見兩人兩手空空出去,心內嘀咕一聲,往書房去通報施少連,又尋不見人。

“二小姐昨夜帶著喜哥兒出門……沒有回來……”不知誰囁喏了句。

他疲倦閉眼,再睜開時,眼裏一片冷燼:“王妙娘呢?去看看王妙娘在何處。”

施少連身體虛弱,動不得身,雷公藤的毒要兩三日才能解盡,他出不了門,兩個人的關系又隱秘,許多事辦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逃之夭夭。

施少連審的第一個人是芳兒。

芳兒見他癱坐在圈椅內,身上只披著件外裳,內裏的衣裳未換,還濺著星星點點幹涸的血,眉眼平靜,面容卻冰冷,眼神落在她身上的時候。像雪天一樣陰冷。

她沒有見過他這副模樣,心頭也抖得厲害。

“她去哪兒了?”

芳兒連連搖頭,她真的不知道。

“二姐姐一直邀我說話喝茶,但只和我聊些日常瑣事,或是送些零星東西,從不說其他,昨日傍晚,二姐姐又把我尋來說話,讓我在後面廂房守著藥爐,晚間……等她出門……讓我把藥送進來……”

“我……我……我覺得她的語氣很古怪,又輕松,又沉重……二姐姐笑著對我說,‘當初也許沒那本說文解字……也許什麽都不一樣,也許還是一樣的結果,既然這開始和你有關系,交給你收尾也算合適,你可以把這話說給他,我想他不會太為難你。’”

賭一賭,甜釀已經走了,她的容貌性情不輸,會不會得償所願。

“那本說文解字,是我趁人不備偷偷夾在書腳下,後來又讓小果兒和喜哥兒找出來……”芳兒面色蒼白,”是因為我心儀大哥哥,嫉妒二姐姐的原因……”

如果她一開始便沒做錯什麽,她會有一個什麽結局?

她借芳兒來問一句,但實際已不在意他的回答。

甜釀在榴園只穿了一身家常的衣服走,她的東西幾乎已經收拾盡了,連首飾都裝起來了,一個個裝在箱子裏,運走或者舍棄都很簡單。

“她不可能空手走的。”施少連問寶月,神色冷冷,“肯定有東西,私物或者庫房,去找。”

寶月帶著清露明霜盤算了一圈,又去庫房對賬。

船到瓜洲,艄婆見這年輕姑娘臉色蒼白,捂著肚子坐了半日,搖搖晃晃去內艙換了一身衣裳,再出來時,已經換了一身綢衣,描了細眉,塗了唇,梳著婦人發髻,戴了兩件首飾,挽著個小包袱,像個富商家眷。

船家本還能往前再送一送,甜釀見了人煙小港,便跳下了船,千恩萬謝辭別船家,在一處茶棚,喊了一盞濃茶,買了兩個芝麻餡餅,就著茶吃起來。

瓜洲人煙阜盛,富奢其實不多,都聚在江都,這裏多的是商旅,養家糊口,略有薄產的那種,既然要養家糊口,也有許多是拖家帶口的商人,趁著夫君販貨交際,上岸遊玩閑逛的婦人比比皆是,甜釀在其中,安然自若,不算惹眼。

茶棚外就有可雇的驢車,趕車人問了要去的地方,往牙市去。

甜釀記得,三四月裏的雨水多,許多水淮水沿岸的人家都遭了災,賣兒鬻女不在少數,瓜洲人煙繁華,聽平貴說起,這裏的牙行尤其興旺,而且魚龍混雜,比江都的有過之無不及。

牙行外頭有些閑散婦人,略有些門道,看人頗準,可伴著客商挑選仆婢牙口、手腳,幫忙前後跑腿取文書,從中賺些掮錢。

甜釀從驢車上下來,覷了兩覷,乜斜著眼,嘴裏嚼著塊香茶餅,施施然進了牙行,當即有熱心的婆子簇上前來,笑問:“夫人可是要挑兩個仆婢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