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2/4頁)
施少連親自去打發兵卒,那幾個卒子收了好處,掂掂手中的錢袋:“串通騙婚,這倒要不得,就放你們回江都,扭送到州府去治罪,小官人不可動用私刑。”
最後一行人都上了舟,施少連不耐煩聽婦人聒噪,皺了皺眉,伸手在面前一點,指使府丁:“把她們幾個,都綁好了,押到船艙內關起來。”
手指一劃,把田嬸娘也算上:“一個也不許逃。”
“大哥兒,好侄兒……這是要做什麽?”田氏白著臉,“有什麽話好好說就是……老夫人……”
施少連壓根懶得說話,利落的眉頭往下一壓:“把嘴堵上。”
府丁和車夫都是施家的,見大哥兒神色和眼前這陣仗,將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一個個都麻利捆了,扔在甲板上。
甜釀在車內早就醒了,被婢子們攙扶著上船,見地上麻繩綁著好幾個人,田氏發髻散亂,狼狽歪倒在甲板,嘴裏還塞著塊帕子,漲著通紅一張臉,嗚嗚沖著她說話使眼色。甜釀腳下不停,目不斜視,扶著木梯,直接上了二樓艙室。
從金陵沿長江順流而下至鎮江,再剪江北渡,經瓜州至江都,也不過四五日的水程,田嬸娘和那些冰人嬤嬤都被五花大綁鎖進艙室裏,又不許說話叫囔,每日不過送一頓薄粥進去,所以舟上也清凈,清露明霜和寶月都是第一次坐大船,難免有些好奇,日日伴著甜釀推窗看江面水闊,左右行舟。
施少連也不太出面,多和孫翁老喝茶閑聊,他這回出門月余,先是和藍可俊去了瓜州運糧,從瓜州北上濟寧,路過江都時又下了漕船,在江都停留過一日,帶著順兒雇舟南下金陵,日日忙碌,也不得閑。
“大哥兒回過江都?”孫翁老問他,“如何不回家中?突然改了主意要南下金陵?”
“不去金陵,如何能遇上先生。”施少連微笑。
孫翁老看著他倚窗喝茶,沉吟片刻:“大哥兒把田嬸娘鎖起來,若到家老夫人見著……後頭藍表叔回來,又如何交代……畢竟是親戚……”
施少連絲毫不懼:“她們敢趁我不在使壞,就當想一想後果,別說祖母,就算老天爺護著也不頂用。”他輕哼一聲,眯起眼,“吸我身上的血,在我身上打主意,真以為自己翻身做主,活膩了。”
孫翁老知道他是個心狠手辣的,低頭呷了口茶,不再勸。
船一路都不靠泊,揚帆直奔江都,船上就那丁點地方,吃飯散心看景,兄妹兩人總有見面的時候。
兄妹兩人並不多話,但態度也不算冷清,偶爾臉上也微帶著些笑意,外人看著倒是挺謙和的一對兄妹,只有寶月心驚膽戰,生怕兩人鬧出個什麽來,最後她又被關柴房受懲。
到瓜洲那日,又見瓜洲白塔,這日是個陰天,灰蒙蒙的,視景並不佳,那白塔看著細細小小,佇立在山水之外,江水混濁,被風和途徑的船只一攪泛出一片片白沫,丁點倒影都不見。
施少連喊甜釀喝茶,兩人就坐在舟頭的艙室內,將四面窗都推開,短簾掛高,任憑江風左右橫竄,將人的衫袍吹得東飄西揚。
他倚在窗邊,半只手臂還搭在窗外,迎面吹著微腥的江風,喚她:“妹妹來煮茶。”
甜釀端端正正跪坐在軟墊上,將銅色小茶壺擱在泥爐上,靜等水沸。
施少連目光從茶爐挪著她身上,上下打量一眼,又扭頭去看外頭江景,微微斂眉,支手揉揉額角。
“大哥哥頭疼嗎?”
施少連慢吞吞“嗯”了一聲。
“我幫哥哥揉揉。”
他說了好。
甜釀趨步過去,跪坐在他身後,伸手,慢慢替他揉著額頭。
她的長袖隨著手姿,蕩垂在他肩頭,施少連聞到她身上那股安定的甜香,這香氣難以描述,是她身邊的花花草草,熏過的衣裳枕褥,身上的胭脂水粉和香膏,入口的茶水和甜食,各種零零碎碎的氣味,一朝一夕糅合出來的一股子甜味。
施少連閉眼問她:“這一個多月,在家做什麽?”
“針黹、寫字、陪祖母和喜哥兒,和婢子們玩鬧。”
“哥哥呢?”
“去瓜州運糧,再往金陵去辦事,做買賣。”
“哥哥在金陵有什麽買賣?”
“今年兩湖的新糧下來了,行客們把余糧運到南直隸來賣,我來看看行情。”
甜釀不懂這些,輕輕嗯了一聲,施少連反手去摟甜釀的纖腰:“到我面前來。”
甜釀被他反手一拖,半歪著身體,從他身側滑到他懷中,枕在他腿上,安安靜靜看著他。
他仍是一手搭在窗沿,一手攬著她的纖腰,兩人凝神互視,都是年輕的、鮮嫩好看的臉龐,彼此的眼裏都倒影著對方的面容,都是不動聲色,不起波瀾。
艙室靜謐,身旁茶爐上的茶壺突然沸騰,咕嚕咕嚕作響,水霧彌散,滿室氤氳,又被瞬間闖入的江風吹去。